鹏与焦冥

景公^①问晏子曰： “天下有极大物乎？”晏子对曰：“有。鹏足游浮云，背凌苍天，尾偃^②天间，跃啄北海，颈尾咳^③于天地，然而漻漻^④不知六翮^⑤之所在。”公曰：“天下有极细者乎？”晏子对曰：“有。东海有虫，巢于蟁^⑥睫，再乳^⑦再飞，而蟁不为惊。臣婴不知其名，而东海渔者命曰焦冥。”

—— 《晏子春秋·外篇·不合经术者》

【注释】
①景公：齐景公，春秋时齐国国君。②偃：仰卧。这里是“平放”的意思。③咳：通“该”,充满。④漻漻：同“寥寥”,空阔的样子。⑤六翮：六根主要的翮，引申为鸟翼的代称。⑥蟁：同“蚊”。⑦乳： 繁殖。
【意译】
齐景公询问晏子：“天下有极大无比的东西吗？”晏子回答说：“有。北海里有种大鹏鸟，脚在浮云里游动，背高出青天之上，尾巴横贯天空，在北海里腾跃着，啄食着，头尾充塞于天地之间，而两个翅膀广大得不知道伸展到了什么地方。”景公又问：“天下有极小无比的东西吗？”晏子回答道：“有的。东海里有种小虫，把巢筑在蚊子的睫毛上，一代代地繁殖飞出去，蚊子还丝毫没有受到惊动。我不知道它的名称， 但东海的渔夫叫它做 ‘焦冥’。”
【解说】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现代人已经可以对大至太空星体，小至微量粒子的物质进行探究与思考，表现出人类认识史上的进步。但是，在几千年前的春秋战国时代，人们对宇宙的认识还是非常有限的，晏子对宇宙中“极大”与“极小”事物的认识，便难能可贵地闪烁着朴素唯物主义的光芒。大鹏鸟脚踏游云，背高过青天，嘴啄北海游鱼，充盈于天地之间。巍然赫赫，莽莽苍苍，似乎可涵盖整个宇宙空间，说明“大”几乎是无限的。而小焦冥则筑巢于蚊子的睫毛之上，一代一代地繁衍下去，而蚊子却丝毫没有觉察。又说明“小”几乎是无限的，大鹏鸟与小焦冥这两个极大与极小的生物，同时在这个地球上生存着、活动着，彼此并不构成威胁。它们这种各自独立、互不侵犯的生存方式，不仅有力地说明了客观物质世界复杂多样、丰富多彩的道理，使齐景公认识到天地之大与宇宙之广，而且，晏子在几千年前的这种认识，直到今天对于人们探求宇宙的奥秘仍有启发意义。它可以提示人们，宇宙是一个万物混杂、无奇不有的世界，不要满足于已有的发现，应该进一步去探索与寻求。
【相关名言】
功者，人所有事于天之化，非徒任诸天地。

——王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