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袭美扬州看辛夷花次韵

陆龟蒙

柳疏梅堕少春丛，天遣花神别致功。
高处朵稀难避日，动时枝弱易为风。
堪将乱蕊添云肆，若得千株便雪宫。
不待群芳应有意，等闲桃杏即争红。

袭美是皮日休的字。皮日休写有《扬州看辛夷花》诗，陆龟蒙便写了这首诗和他。
“柳疏梅堕少春丛，天遣花神别致功。”是说辛夷花花开时节正是柳疏梅堕春芳零落之时，大概是上天也觉得此时人间花事淡薄了，所以派遣花神别致一番功夫。接着两句“高处朵稀难避日，动时枝弱易为风。”是写辛夷花开高枝上花朵迎日照，而且既枝高，就容易被风吹动。这一联写的是辛夷花整体形象，给人以鲜明的印象。辛夷花在早春先叶开花，花形朵朵向上高举，宛如笔林，故又有木笔花之称。这里说高处朵稀难避日，实际上，木兰性喜阳光，比较耐寒。说“难避日”,与下面的“易为风”,是表明辛夷花开虽繁，但终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但恰恰是这不尽如人意之处，“堪将乱蕊添云肆，若得千株便雪宫。”造就了一个别有特色的意象。这是针对皮日休诗中“一枝拂地成瑶圃，数树参庭是蕊宫”而发。辛夷花开，花瓣外呈紫色内近白色或粉红色。所以白居易在《戏题木兰花》中说“素艳风吹腻粉开。”陆诗说辛夷花花蕊开在风吹动下高扬而上，可为云肆添彩，若是辛夷花有千株之多一时齐放便可成为雪宫，即皮日休诗中“蕊宫”的另一种说法。陆诗将风吹落的辛夷花描绘得如此气派不仅毫无衰飒冷落之感，反而使人觉得气象万千，不能不说是独到之笔。最后“不待群芳应有意，等闲桃杏即争红。”是说辛夷花开与群芳不同，不肯随波逐流，而是在柳疏梅堕少春丛时节。对于桃花、杏花以红色相争于群芳，辛夷花也是等闲视之，并不看重，充分显示了自己独有的品格特征。
和诗难作，次韵尤难，难就难在既要步其原韵又有新意。陆龟蒙这首和诗就写得有新意，皮日休将辛夷花描写成美人之妆，当然暗含有辛夷花系女郎花之意。“螓首不言”“麝脐无主”便是以写美人的诗语来写花。“应为当时天女服，至今犹未放全红。”显然是就辛夷花的外红内白的颜色特征而产生的联想，自然别有风韵。陆诗结句以辛夷花与众芳不同着眼，侧重其内在品格。陆龟蒙，字鲁望，苏州人。累举进士不第。他退隐松江甫里，自号天随子。后来，曾以高士召他为官，陆也不赴召。他曾有机会被拜拾遗，但诏书刚下，陆龟蒙就去世。他时处晚唐，社会种种矛盾日趋尖锐，愤世嫉俗情绪也与日俱增。自称江湖散人，心散、意散、形散、神散。他写的咏物诗很多，其中有白菊、蔷薇，同皮日休往来唱和，情投意合。他有一首《惜花》诗写得很动人：“人寿期满百，花开唯一春。其间风雨至，旦夕旋为尘。若使花解愁，愁于看花人。”从中可以看出陆龟蒙不曾将辛夷花落情景写得冷落难堪的原因。陆龟蒙这首和诗，特别强调、突出了辛夷花不与桃杏争红，不与群芳为伍的这一点，不是反映了陆龟蒙的内心世界的一个侧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