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秬秸》 - 宋·张耒

[宋]张耒

北邻卖饼儿，每五鼓未旦即绕街呼卖，虽大寒烈风不废，而时略不少差也。因为作诗，肯有所警，示秬秸。

城头月落霜如雪，楼头五更声欲绝。

捧盘出户歌一声，市楼东西人未行。

北风吹衣射我饼，不忧衣单忧饼冷。

业无高卑志当坚，男儿有求安得闲？

张耒出身贫寒，但口不言贫，表现出刚毅而超脱的性格。《示秬秸》是张耒对他的儿子秬和秸的规戒之作。这首诗通过对卖饼儿境遇的描写，熨贴出了通脱的人生哲理。

“城头月落霜如雪，楼头五更声欲绝。”开头两句叙写环境：城头的月亮已渐渐落去，地上下了一层厚厚的秋霜如雪一般。楼头正敲着五更的鼓声，使人悲伤欲绝。这里的景物描写概括力很强，富有暗示性。“月落”从视觉方面落笔，“更声”从听觉方面濡墨。眼中之景，耳中之声，虽未明说卖饼儿早起，其含意已蕴乎其中。如果联系下文来看，这里凝重气氛的渲染，不同于一般诗作中的“以景映情”，而主要是为了反衬卖饼儿在艰难环境中的坚强意志。

“捧盘出户歌一声，市楼东西人未行。”薄明晨曦，大地静谧，人迹未行。卖饼儿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早起卖饼。他过早地承受着生活的煎熬，过早地体味到人生的凄风苦雨，这是一个使人感到辛酸而痛苦的形象。但是，我们从“歌一声”三字可以看出卖饼儿在艰难困苦中，不是悲伤叹息，而是有着强烈的生存意识，有着生命的崇高感。他决定与痛苦的命运相抗争，他在困顿窘迫的生活中有着坚强的意志。“人未行”，卖饼儿足踏霜地，绕街呼卖，虽孤独而犹抗争！

“北风吹衣射我饼，不忧衣单忧饼冷。”北风呼吼，似刀箭相逼，衣服单薄，凄神寒骨。但卖饼儿对此并不害怕，他担扰天寒饼冷。饼冷了，卖不出，又何以度日？他宁可忍受寒冷，也得“五更未旦，即绕街呼卖，虽大寒烈风不废，而时略不少差也。”天寒威胁着他的身体，但更威胁着他的生命。他得活下去，哪怕再艰难也得活下去。这两句与白居易“可怜身上正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有异曲同工之妙。简单而深情的十四个字，深刻地揭示了他的内心活动。

“业无高卑志当坚，男儿有求安得闲？”前一句是紧扣上文的生发，后一句是意境的升华。职业无高尚卑下之分，关键是要自强不息，奋发向上；好男儿应该毫不懈怠，努力追求。这是作者对两个儿子的教诲，也是对所有男儿的劝勉与鼓励。

张耒的《示秬秸》成功地描绘出了卖饼儿的形象。这种典型形象概括了千千万万劳动人民的共同际遇。作品中咀嚼出的深沉人生哲理，应该成为所有有抱负的青年的座右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