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调】卖花声(肝肠百炼炉间铁)

乔 吉

悟世

肝肠百炼炉间铁，富贵三更枕上蝶，功名两字酒中蛇。尖风薄雪，残杯冷炙，掩清灯竹篱茅舍。
【鉴赏】 乔吉生长在北方，流寓杭州，落拓江湖四十年，不遇于时。这首小令就是写他否定富贵功名的内心感受和穷困潦倒的生活境遇。

前三句直抒胸臆，构成整齐的鼎足对，但句意并不并列。几十年风雨人生，内心就像在炉中经受千锤百炼的铁一样，受尽煎熬，变得坚韧、冷硬，终于明白，富贵不过像梦中化蝶一样，短暂虚无；功名就像是杯弓蛇影，往往让人为之惊惧不安。“枕上蝶”用的是“庄周化蝶”的典故，《庄子·齐物论》记载，庄子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蝴蝶，醒后“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 蝴蝶之梦为周与？”这个典故在乔吉的散曲中经常出现，如“换回春梦一双蝶，忙煞黄尘两只靴”(【双调·水仙子】《梦觉》)。“莺声闻上苑，蝶梦绕东华。”(【双调·新水令】《闺丽》)等。“酒中蛇”用“杯弓蛇影”的典故，晋朝乐广宴客，客见酒杯中有蛇，回家就病了。于是乐广再请客坐在原位置喝酒，发现杯中蛇不过是墙上角弓的影子，客人的病很快就好了。此处指因功名在身而患得患失，妄自惊扰。乔吉【双调·雁儿落带过得胜令】《回省》有“名利酒中蛇，富贵梦迷蝶”句，与这两句表达的是相同的意思。
后三句是环境描写，真实描绘作者的凄苦生活：凛冽的风雪中，掩映着一所竹篱笆围着的茅草屋，屋内一盏清灯透着寒光，桌上是残杯冷炙。“尖”、“薄”二字极其生动地描写了风如锥刺骨、雪如刀割人的寒冷天气。“残杯冷炙”,指吃剩的饭菜，说明作者已经不能举火，但还在借冷酒浇愁。这一段写景，读来确实使人飕飕然有寒意，不仅感觉到风雪之寒，也感觉到了社会人情之凉薄和作者的心灰意冷。
开头三句的抒情是对功名利禄的彻底否定，这一段的写景表明作者直面现实，甘于清贫，甘愿以竹篱茅舍为居，追求宁静淡泊生活的坦然胸怀，体现了作者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崇高品质。抒情与写景由此自然融为一体。同时，透过作者穷愁潦倒的生活境遇，我们也窥到了古代文人普遍的困境：即追求淡泊宁静的田园之乐与生存压力之间的矛盾。对大多数人说来，那种山水田园之乐只是幻象，现实生活的压力是没法摆脱的。
曲子风格孤峭、冷峻，引用了人们所熟知的典故，不但没有晦涩之感，反而使得散曲表达更加生动形象，提高了作品的感染力和表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