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 [英国]伦奈特·司图亚特·托马斯

这样的时代：智者并不沉默，

只是被无尽的嘈杂声

窒息了。于是退避于

那些无人阅读的书。

两位策士的话

得到公众倾听。一位日夜不停地

喊：“买！”另一位更有见地，

他说：“卖，卖掉你们的宁静。”

(王佐良　译)

【赏析】

伦·司·托马斯一生都在威尔士的乡间度过，除了上学以及随后在教会任圣职，几乎没有与广阔世界接触的机会。但他确实又是这个时代对社会现实有深刻认识的伟大诗人。

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最突出的特征之一是：“买”和“卖”，把一切都明码标价出售，几乎所有人都陷入疯狂的买卖行为中。这就是市场经济时代，而英国社会的商业特征尤为明显。在托马斯的小诗里，我们发现他的忧愤不是没有根据的。“策士”们喊“卖，卖掉你们的宁静”。这是最可怕而又不可避免的事情。我们把世界物质化了，把生活物质化了，这样就把自身也物化了，没有思想和灵魂，只凭贪欲的指引机械地重复着搜集消息、制订计划、做出决定、执行这些商业社会的程式化步骤。在一个喧嚣的社会中我们习惯于听从谋臣策士的规划，不再“宁静”的内心推动着我们随波逐流。这里的“策士”不仅指投资人、商界精英，应该泛指一切鼓吹商业文明的媒介、组织机构、个人、政府……

这个时代还有另一群人被迫沉默着，那就是“智者”。这些人曾经活跃在人民需要信仰、依靠信仰的时代。他们是哲学家，告诉我们人是什么，世界与人是何种关系；他们是人文主义者，告诉我们这个时代最缺乏什么，人应该怎样生活；他们是伟大的艺术家，给我们看世界和生活原来的样子……但现在他们“退避于/那些无人阅读的书”。“无人阅读”对于“书”是莫大的惩罚，对于人是更大的不幸。高尔基不是说过“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吗？库法耶夫也宣称“书不仅是生活，而且是现在、过去和未来文化生活的源泉”。除了以上这些人，托马斯的“智者”范围可能更广，也许包括我们每个人的头脑。我们却把充满智慧的头脑扔在书房里，只凭着一颗充满欲望的贪心在这个世界上不断“买”、不断“卖”。

托马斯深邃的思想也体现在遣词布局上。这首诗上下两节的对比富有戏剧色彩。上一节用词深沉冷静，如“窒息”;下一节词语本身的躁动感更强烈，更能增强诗歌的感染力，如“日夜不停”。这首诗是一个充满智慧的老诗人冷眼看尽世间百态后，用饱含力量与感情的诗句为读者呈现的生活真相。洞察之深刻，观点之犀利令人敬佩。

(乔　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