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章良能《小重山·柳暗花明春事深》原文赏析

(宋)章良能

小重山·柳暗花明春事深

柳暗花明春事深。小阑红芍药，已抽簪。雨余风软碎鸣禽。迟迟日，犹带一分阴。往事莫沉吟。身闲时序好，且登临。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

章良能是南宋大词人周密的外祖父，一生做官，直做到参知政事。但其著作《嘉林集》百卷却未能保存下来；他的词，只有这首《小重山》有幸传了下来，却又被《词综》误为章颖词，多亏有《绝妙好词》等作证，不然，恐怕连这首小词也保不住了。

这首词没有系年。但从其对“无寻处”的“少年心”的执著寻觅看，可能是写在他的晚年。人生心理过程的规律证明，人越是到了晚年，就越是执著地回忆着、寻觅着他的童年。词中写的是：在一个“雨余风软碎鸣禽”的晚春，作者从公务烦剧的官场讨得半日清闲，置身于旧游之地的旖旎春光之中，一面欣赏着诸般春景，一面寻觅着他少年时期在这里留下的踪迹和这方旧游之地曾经给他留下的印象。“旧游无处不堪寻”，是说这里面貌未改，旧迹仍在，一一皆可寻得着，看得见，而只有他的“少年心”无处寻觅了！ “无处寻”正是他经过了苦苦寻觅之后得出的结论。

从这首小词看，作者此时此刻的思想感情是复杂的。旧地重游，而又时值春深雨后的特定时刻，柳暗花明，软风徐徐；好鸟欢唱，婉转脆碎；小阑芍药，已抽出娇红的簪形蓓蕾；迟迟移动的艳阳边，点缀着雨后的几片残云。显然，从这妩媚的春色里，我们可以体会到作者此时的心情是美好的。否则，从他眼里反映出来的春色就不会这么妩媚了。但是，作者的心情又是若有所失、低沉惆怅的。这从过片“往事莫沉吟”句里完全可以看得出来。词家对于“过片”的传统要求是“不要断了曲意，须要承上启下”(张炎《词源·制曲》)，即前后意思相应。这里的过片则是凌空突兀而来，转笔甚陡。这种句法，往往是词人对所要表达的感情，酝酿再三，盘旋胸中，至不可按捺时，冲口而出，一语破的。由此可知，词人对“往事”已“沉吟”许久了。词人旧地重游，且美景当前，触景生情，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感慨光阴流逝，时不我待，此地空留旧迹，而他的“少年心”却一去不复返了！”往事莫沉吟”，正是包含了诸多复杂的心理活动过程。但词人毕竟是旷达的，“少年心”既无可寻觅，只有自宽自慰，莫负眼前“身闲时序好”的难得时刻，强自登临罢了！

由此可见，这首小词善于抒写心理活动。它以感慨年华流逝为主旨，以眼前美景为映衬，衬托愈鲜明，感慨就愈深刻。但词人的这种感慨却不轻易流露，而是寓胸中万马奔腾般的感情于冷静的寻寻觅觅与强自宽慰之中。不过，词人愈是这等冷静，读者就愈是能体会到他内心感情的炽热。这不能不说是词人善于用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