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送》

相送

客心已百念，孤游重千里。

江暗雨欲来，浪白风初起。

题目《相送》，也是全诗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相当于一篇小序，交待了文章的创作背景，是引导读者理解全诗的一只路标。倘没有这只路标，诗意之径就会变得模糊，歧路多出，让人茫然，不知所之。

这是写给前来送行友人的诗，即古代常见的“留别”、 “留赠”之诗，它抒发了作者思乡、别友的复杂的内心感受。

诗的前二句，写“客心”。客，异乡之居者自称。 “客心”，此处既包含客中的乡思，也可指称自己此时的心境，在“相送”的特定环境中，还包含着黯然伤别的情愫。因此， “客心已百念，孤游重千里”，有二重意思：其一，写客中乡思。言客居异地，乡思绵绵，众感交集，愁肠百结，更加以千里阻隔，慈亲久违，感慨系之。两句写自己久郁悲思。即言“客心”。 “已”和“重”之间，有一种递进关系呼应。 “已百念”言作客已是可悲， “重千里”，谓作远客则更可悲。 “重”， “更”的意思。其二，写黯然伤别。 “客心已百念”，“百念”，极写其情感的复杂性。如果只是乡思之慨，则仅一念情深而已，不必谓“百念”。 “百念”，正言乡思之外，又交织着别思之伤。思乡欲归，而慕恋挚友，不忍分手；与挚友聚首则家人无由同欢。两全势难，故言“客心已百结”，写出别时(又是归时)心绪的纷纷扰扰。 “孤游”又有别后孤身远行之意。 “孤游重千里”又写千里归途上的凄苦。有类柳永“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词意，都是想象别后漫长行程中的孤寂、伤感。从而写出了朋友之间的深厚情谊，点出了“相送”诗题的意旨。

前二句诗，妙在有双关之意。字面上，伤别、乡思两种意思都非常圆通流畅，自然和谐。无生硬造作之痕，何逊素以工于炼字称世，并被杜甫推许。杜甫本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炼字大师，能被他推许的人，语言工夫自当不凡。由本诗可见一斑。

后两句，写江景。

“江暗雨欲来，浪白风初起”。沈义文在《乐府指迷》中指出：“结句须要放开，含有余不尽之意，以景结情最好。”所谓“以景结情”，是说要把那些复杂的情感，包孕在自然景境之中，使之含“有余不尽”的情愫，韵味无穷尽。这就是沈义文说的“放开”。如：李白句有“思归若汾水，无日不悠悠。”(《太原早秋》)萨都刺句有“伤心千古，秦淮一片明月。”(《念奴娇·登石头城》)这些都是“放开”思绪，把情感融入天地之中。本诗正是选用了这种“以景结情”的方式。 “江暗”，写云层的低垂与厚重，折射着作者郁闷的心境。 “浪白”，一个“白”字，传神地写出江水的汹涌澎湃，很见炼字工夫。 “雨欲来”、 “风初起”，描绘了自然的大动荡，展现了一幅风雨大江的壮丽画面。它很好地烘托了作者的内心世界。他的内心，也正卷涌着江潮样奔流的思绪，阴郁的情感，也正如浓云压在心上，他的心中也正席卷着感情的风雨。这种情境，是难于尽述的，只有化入景中，才能使这种感情，有“有余不尽”的寄托； “客心”中的“百念”，唯其以景相宅，才能表达其规模；才能表现出他对挚友的深情，表达出他对故乡的思念。

全诗通过描写心理活动，即“客心”，抒发诗人的感情， “客心”是本诗的诗眼。前两句，抒情，明写“客心”;后两句，写景，暗写“客心”。明暗两种落笔角度的变化，从不同方面表现着告别诸友人时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