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沦陷区民众的反抗斗争 |
释义 | 沦陷区民众的反抗斗争日本军政当局以为凭借武力强占中国大片领土之后,就可以在那里任意掠夺,实施长久统治。然而,这一如意算盘从一开始就被中国人民的强烈反抗所击碎。自日本侵占东北三省后,中国共产党即把反抗日本侵略作为头等大事,不断呼吁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卢沟桥事变枪声一响,中共又发出抗战通电,号召“全国同胞、政府与军队,团结起来,筑成民族统一战线的坚固长城,抵抗日寇的侵掠”[1]。随着日本侵华战争的扩大,中国共产党一面组织八路军、新四军挺进日军占领区,创建抗日根据地,开辟敌后游击战,同时又在沦陷区积极发动民众,开展各种形式的地下抗日斗争。沦陷区民众亦本着一颗赤诚的爱国之心,决不当敌国的顺民,他们有的团结在中国共产党周围,有的自发地同日本侵略者展开顽强斗争。这些看不见硝烟的斗争,使日伪当局寝食难安,胆颤心惊,有力配合了国共统一战线领导下的武装抗日斗争。 华北是卢沟桥事变后最先沦陷的地区,民众反抗斗争率先在那里展开。7月30日与8月1日,日军分别攻占北平、天津。是时城内的各抗日团体仍积极活动,日军不得不派兵四处镇压。此后,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交给军特务部的第一项任务是:“首先应迅速确立治安,并安定民心,为使日军的后方安全,着重建立并扩充各项制度和设施。”[2]由此可见,日本侵略军刚攻占中国的领土,即遇到后方不安全的问题。为消解沦陷区人民的敌对情绪,日本内阁于10月1日决定《处理中国事变纲要》,其中特别强调:“在事变中,对华北作战的后方地区的措施,应排除占领敌国领土的观念”,“不实行占领区式的行政”,“政治机关由当地居民自主组成”[3]。然而,这种掩耳盗铃式的策略无法欺骗沦陷区民众,反日浪潮仍不断高涨。 随着日军占领区域的扩大,沦陷区民众的反抗也从城市扩大到农村。至当年年底,中共领导的游击队在当地民众的配合下,开展了灵活多变的游击战。他们主要的斗争方式是:“(一)彻底破坏铁道、道路、水路、通信线路等,阻碍日军后方补给,使之因修理而消耗大量人力物力;(二)袭击补给部队或小部队;(三)袭击军用品仓库、飞机场、经济要地等。”[4]这些斗争使日军损失惨重,被迫抽调兵力以加强后方治安。进入1938年后,日占区内的抗日斗争更为活跃。中共领导的八路军已在日占区内建立起大块根据地,民众的反抗斗争遍布各地。挺进山西南部的日军第二十师团陷入中国抗日军民的重围,被迫后撤,来不及撤退的部队则龟缩在据点内,“弹药、粮食均告缺乏,只能以猫狗及野草充饥”[5]。这一结果,使日本侵略军开始领略到中国人民强大的反抗力量。处于侵华一线的日本军人也被迫承认,八路军“牢固地掌握了农民阶层”,“处于彼此势力中间地区的居民,朝迎日军,晚通共军,向双方纳税等,这是必须予以重视的事实”[6]。 由于中国共产党的大力宣传,抗日思想已经深入人心。日军每攻占一地,都会遇到当地民众的反抗。如豫东地区刚陷落时,国民党正规军虽已后撤,但当地原有的自卫团、红枪会、联庄会等武装团体,为保卫家园,纷纷起而扩充实力,添购武器,招收散兵游卒,举起抗日救国的大旗。河南省会开封虽于1938年6月5日陷落,但附近的爱国民众却立即自发行动,在市郊的辛庄大庙集会,筹商组织抗日武装的具体办法。会议决定,以原有之联庄自卫团为基础,逐步扩编,用以阻止日军侵及四郊,以待国军反攻[7]。尽管最后未遂所愿,但这一行动已充分表达了开封农民的抗日决心。 如果说沦陷区的农村尚是侵华日军势力的薄弱环节,那么城镇地区则是日军重点控制的区域,大城市更是戒备森严。然而,广大爱国民众凭借聪明才智,照样寻找机会给予日军沉重打击,其中使用较多的手段是暗杀。尽管日伪当局为保护政要不惜代价,却仍无法阻挡爱国民众的正义行动。1940年11月29日上午9时30分,居住在北平城内中央饭店的两名日本军官,像平时一样骑马去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部上班,当他们行至司令部西面约300米时,突然遭到骑自行车的中国人用手枪射击,导致一死一伤。由于事发突然,日方连袭击者是几人也没有搞清楚。无奈之下,华北方面军只得下令撤掉汽车上带有军官阶级的标旗,以防高级军官再遭袭击[8]。 爱国民众的自发抗日行动,虽予以日本侵略以有力打击,但因力量分散,无法在战略上改变敌强我弱的态势。因此,中国共产党早在卢沟桥事变爆发之际,即提出“全民族实行抗战”的口号。当华北各地相继沦陷,“群情慌急,不知所从时”,中国共产党挺身而出,坚持不离开华北,并向群众作广泛耐心的解释,指出自太原失守后,“所有在华北的中国人,只有三条路走:一是继续同敌人打,二是逃走到别处去,三是投降敌人。这三条路中,只有第一条‘打’的路好走,‘逃’和‘降’都不是出路”[9]。在稳定民心之后,即组织民众,与敌伪当局展开各种形式的斗争。 中国共产党领导沦陷区民众的抗日斗争,主要是开展敌后游击战争和地下政治斗争。华北沦陷之初,原有的国民党政权已完全崩溃,敌伪傀儡政权还刚刚建立,中国共产党抓住这一有利时机,提出“拿起枪来,保卫家乡,保卫华北,坚持敌后抗战”的口号,带领民众配合八路军的敌后游击战,开辟敌后根据地,建立抗日民主政权[10]。与此同时,还在日伪力量比较强大,抗日武装力量不能公开活动的地区率领民众开展地下政治斗争。 地下政治斗争,是配合抗日武装力量夺取抗战胜利的重要手段之一。在中共中央的正确领导下,沦陷区的党组织首先抓组织发动工作。当时华北民众抗日情绪高涨,“到处都有群众寻找和等待共产党与八路军去领导他们,要求党派人去指导他们打游击”。而党组织最大的困难是缺少干部,于是采取如下各种办法:首先举办为期一周的短训班,然后把这些骨干派到各地去工作;其次,把上层领导机关的干部尽可能地分派下去,直接领导工作;第三,大量发展党员,扩大党的各级组织。由于及时解决了思想上、组织上的各种问题,沦陷区的政治斗争取得了显著的成效。城市中的大批工人、学生及抗日积极分子,经过动员,纷纷下乡组织游击队,或回到家乡打游击[11]。这就为八路军领导的抗日游击战争注入了新鲜血液。 中共地下政治斗争的另一项重要任务是渗透进敌伪组织内部,收集情报并进行策反工作。侵华日军也承认:“共军的情报收集、传递,非常巧妙而且迅速。日军的讨伐行动,往往在事前便被侦悉。到处都有彼等安插的密探。就连日本方面的雇佣人员,对他们也必须提高警惕,以防他们通敌。”[12]对于中共地下人员向日伪机关内部渗透的情况,根据日军情报机关材料显示,山西省祁县的工作颇具代表性。位于太原南面约60公里的祁县城内,自西安事变后即有共产党组织活动,至1938年底,中共祁县县委已经健全了各级组织,并筹建了青年、农民、工人、妇女、儿童等救国会及日军地下工作委员会。日伪势力控制该县后,首任县长即为共产党员,他一面在县公署职员中发展抗日力量,同时又向八路军及抗日政权提供物资。第二任县长更是党的支部书记。他秘密成立“日军地区工作委员会”,自己任主任,政府秘书和各科长任委员,他们为抗日武装在城内收集现金、棉布等物资,提供日伪军的行动情报。共产党员还打入县警备队,逐步发展了30余名党员,成立党支部。他们利用有利条件,收集县内外日伪军的装备、兵力、计划、行动等情报,同时还设法向日伪当局提供游击队的假情报。另外,学校、火车站、军管棉布厂等都有中共地下组织[13]。该县表面上仍由日伪控制,实际权力已被中共地下党所掌握。 类似祁县的例子,在整个沦陷区并非个别,几乎各省都有。在河南豫东地区,根据对敌斗争的需要,民权、兰封、商丘等四县党组织成立了联合工作委员会。他们通过关系,打入伪军内部,一次即搞到枪弹四十余箱。总部设在商丘的张岚峰部,是伪军中的王牌,经常协助日军与人民武装为敌,联合委员会派遣一名与张有同乡关系的党员打入该部教导团,争取教导团长入党,以后又发展多名党员,成立了地下党支部。经过党组织的积极活动,这支伪军迅速被瓦解[14]。 动员沦陷区内广大民众,共同投入反对日伪统治的斗争,也是地下政治工作中极为重要的方面。早在抗战初期,毛泽东即明确指出:“挽救危机的唯一出路,就是实行孙中山先生的遗嘱,即‘唤起民众’四个字。孙先生临终时的这个遗嘱,说他是积四十年的经验,深知必须这样做,才能达到革命目的。”“单纯的政府和军队的抗战,是决然不能战胜日本帝国主义的。”[15]根据中共中央指示,沦陷区党组织采用各种方式向群众进行抗日宣传,取得显著成效。1938年11月,华北日军曾发出这样的惊呼:“总之,可以断定,今后华北治安的对象是共军,而共军的核心动力则是政治部。政治部的妙处在于其强大的组织力量及顽强的行动,并有一贯的共产思想。”[16]于是,华北日伪当局开始重视在思想宣传领域与中共进行较量。他们把反复开展但并无实效的“治安肃正”运动,逐步升级为“治安强化”运动,并把以军事清剿为主的方针改为政治攻势为主,提出“实行三分军事,七分政治,以争取民众”的口号[17]。然而,中共的抗日宣传已经深入人心,不管日伪当局如何变换策略,结果仍是劳而无功。 为隔断共产党与沦陷区民众的联系,日伪当局又在华北占领区内推行“新国民运动”,并以河北的高阳县和任丘县为“突击示范区”。具体办法是召开“反共誓约会”,强制推行“反共誓约六条”,要求每个村民背熟并执行。遭到民众的抵制后,又强行把各村18至45岁的男子7400多人驱赶到县城内,要他们背诵反共誓约,交代抗日行动,交出武器文件。村民以沉默表示反抗,结果有100多人惨遭毒打。日伪军把这7000余人当作人质,派人向各村要武器、文件和干部名单,但这一阴谋仍未得逞。于是不让人质吃饭,一直饿了6天,有35人因冻饿而死,尽管如此,被扣群众仍顽强抵制。为让群众能吃到饭,党组织让各村送去一些坏枪、旧书、废报等充数。在半个月时间里,被扣群众只报了冒名的抗日干部,或自己承认是游击组的成员,而真正的抗日干部一个也没有供出来[18]。其他地区的群众同样如此,他们面对敌人的拷打和屠杀,毫不畏惧,宁愿牺牲自己也不向敌人屈服。 由于沦陷区人民的坚决抵抗,日伪的各项运动均以失败告终。在总结三次治安强化运动时,日伪当局自己承认有许多“不充分之点”。首先是“治安强化重点工作不彻底”,“对敌经济封锁最主要的物资为食粮……当局屡次说过,要使华北粮食一粒也不使流入敌区。然而实际上一到登场期便发生种种遗憾”。其次,“各地区警务警防诸机关,缺乏精神融和”。另外还有“指导能力不够”、“各机关内部防共防谍的措施不彻底”、“过于重经济封锁的宣传,遂致轻视剿共自卫”,等等[19]。这种种“不彻底”,足以说明在爱国民众的反对下,日伪当局无法维持华北占领区的安定。 日伪当局在华中沦陷区的统治方式与华北有所差异,因而人民群众的反抗形式也有所不同。华中地区原先是国民党统治的中心,日军进攻时曾遭遇顽强抵抗,至武汉失守时,华北敌后抗日根据地建设已取得显著成效。国民党看到敌后抗战的可行性,已抢先在日军力量薄弱的沦陷区内建立起抗日武装。随着战略相持阶段的到来,日军对国民党政府的军事进攻逐步转为政治诱降。汪精卫集团的投敌,使国民党留在华中地区的抗日军政人员也动摇不定。在此关键时刻,中共中央指示华中地区党组织要揭露日本的诱降阴谋,“动员并联合一切抗日的党派、阶层和人民,反对汪精卫,反对亲日派、反共派的投降、倒退、分裂活动,为坚持抗日、团结和进步而奋斗”[20]。根据中央指示,新四军挺进江南,在汪精卫集团的活动中心发动民众,开展敌后游击战。 以南京和上海为中心的长江三角洲地区是日汪统治的中心,也是日伪军事力量相对集中的区域。新四军一进入紧邻南京的镇江地区后,日伪军即采取攻守并用的姿态,密布“梅花桩”,企图聚歼或迫使新四军退出该地。新四军洞悉敌人阴谋,坚持在南京、镇江、句容这一狭窄的三角地带活动不撤退,在数月时间内打破了敌人23次围攻,这大大提高了江南沦陷区人民对新四军的信任及开展游击战的信心[21]。新四军在南京附近的抗日活动,犹如在日伪胸口插上了一把尖刀,使他们寝食不安。从1941年开始,日汪双方经密谋策划,推出了比华北治安强化运动更厉害的“清乡”运动。于是,反“清乡”斗争就成为新四军和华中抗日民众的共同使命。这是十分艰巨的任务,抗日军民除面对强大的敌伪势力之外,还要提防国民党顽固派制造的内部“摩擦”。新四军首先向沦陷区民众作抗日形势宣传,提高人民的抗战信心,同时组织民间救济救难,争取得到民众的同情与支持。对于非共产党系统的游击队,以民族大义为重,采用“杯酒言欢,化敌为友”的办法,消除隔阂,调停各方,“以中国人为本位,集中一切力量对付日本”[22]。这些言行,获得了人民的信赖,同时也感动了不少士绅,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日伪以军事与政治并重的“清乡”运动,手段十分毒辣,尽管如此,得到民众广泛支持的中共抗日武装仍能进退自如。在吸取前几次反“清乡”斗争的经验后,新四军的反“清乡”策略越来越灵活。每当日伪军集结兵力,对“清乡”区实行合围清剿时,新四军主力早已跳到外线作战,而地下党组织则留在区内带领人民展开积极的反“清乡”斗争,他们一面利用合法手段,对日伪的“清乡”措施予以拖延和抵制,同时又领导武工队打击“清乡”骨干,镇压汉奸,制服伪军。1943年4月,日伪开始在苏北实施“清乡”,企图破坏新四军的苏中根据地。4月1日,南通、如皋、海门、启东境内各据点的日伪军倾巢出动,向苏中四分区分进合击。抗日军民内外线紧密配合,沉重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6月初,日伪开始政治“清乡”,妄图“六月强化启东,七月强化海门,八月强化南通,九月强化如皋”。新四军采用以武装斗争为主,结合群众性隐蔽斗争和合法斗争的方针,发动全民开展反对编组保甲和封锁的斗争。7月初,新四军主力之一部挺进南通地区,开展大规模破击战。迫使集中启东、海门之敌回援,其分区实行政治“清乡”的计划完全被打乱。苏中四分区群众,乘敌混乱之际,一个夜里即破坏封锁竹篱200余里。遭此打击后,日伪被迫改行所谓“机动清乡”。至10月份,又实行“延期清乡”三个月。然而,日伪的这些行动最后仍被抗日军民挫败[23]。其他地区的“清乡”,同样遭到抗日军民的坚决反击而归于失败。 华中沦陷区的爱国民众,还利用汪伪集团标榜继承民国法统的幌子,采用向政府上书的合法形式,揭露日汪的黑暗统治。汪伪政府出台后,向沦陷区民众加捐加税,横征暴敛,使民众无法生存,于是他们冒着遭受迫害的危险,联名向汪伪中央政府上书,揭露汪伪地方当局的苛政,呼吁减轻民众负担。这类上书遍及汪伪统治的各省市,如安徽滁县公民上书控诉县政府假借民意,征收警团捐;江苏盐城乡民呈报苏北税务黑暗情形,呼吁统一税务;江苏常熟乡民控诉当地乡长土豪苛征捐税,敲诈勒索;浙江萧山民众多次上书,控诉县乡政府苛征田赋,欺压农民;上海沪北区大场镇各商号联名呼吁,区署设卡征税,不堪负担,请求勒令停止征收;上海市民控诉日本人率领华工铲除田里豆苗,并强迫缴纳土地登记费。这些呈文,均是摆事实、讲道理,既揭露了日伪统治的黑暗,又使汪伪当局无把柄可抓。江苏崇明居民施静庵等联名向汪精卫提交的呈文,一开头即强调:“呈为苛捐杂税纷至沓来。上违国策,下迫民生,公恳迅予纠正制止,以苏民困而重政体事。”接着,抓住汪伪政府出台时曾作过的许诺,“国府还都,与民更始,首重安定民生,解除痛苦,定为国策,昭示遐迩,涸辙之鱼待救正殷”。而实际情况如何?沦陷后的崇明海岛,“生产不足于自赡,青黄不接之际,贫穷者恒食糠秕”。“而自上月开始举办清乡后,四周封锁,有天然之环海,益以人工之竹篱,耗全县数千百万支之竹竿,糜千万之币值,将以求全民众之安居乐业。墙壁标语朱墨巍然,讵料安业之境未得,剔括之税频出,多似过江之鲫,犹如雨后春笋。某税冠以财政部,某税冠以财政局,名称虽异,性质类同,纸张税与箔类税已相冲突,再加之以迷信捐,一纸之微,须完三种税捐”。“他如保甲捐。则按户征收,牙税则肩挑贸易必交税领证,所得税外再有营业税,统税之外复有附加税,屈计税捐名称达十余种之多。近又开征住房捐,闻以十万有奇之比额转辗承包,最后承包者以达五六十万元之包价”[24]。如此厉害的苛捐杂税,确实令人咋舌。各地民众发出的公开呈文,实际上也是对日伪统治的有力打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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