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鼠

某恶鼠，破家求良猫，餍^①以腥膏^②,眠以毡罽^③。猫既饱且安， 率不捕鼠， 甚者与鼠游戏。鼠以故益暴。某怒，遂不复蓄猫， 以为天下无良猫也。因设机， 鼠弗蹈；饵以毒， 弗食。某怒鼠， 殆无虚日， 然无如何也。他日失火， 焚廪及寝矣， 某趋出门外， 大笑不止。邻人为扑灭， 某大恚曰： “鼠辈方歼于一炬， 诸君救之， 何也？”

——《耳食录》

【注释】
①餍(yan): 饱吃。②腥膏：指鱼和肥肉。③毡罽(ji): 用羊毛织成的毡毯。
【意译】
有个人非常讨厌老鼠，化费了许多钱买得些好猫。给它们饱吃鲜鱼肥肉，安睡在珍贵的毡毯上。猫儿们吃得饱饱的而且又安逸舒服，往往不去捕捉老鼠，更有严重的还同老鼠玩耍游戏，老鼠因此越发闹得凶了。这个人十分火冒，于是不再养猫了，他认为天下没有一只好猫。他便设下捕鼠的机关，老鼠没有去踏踩的；他在饵料里放下毒，老鼠不吃。这个人恨老鼠几乎没有一天不这样，但是也无可奈何。一天房子失火了，火焰焚烧到米仓延伸到寝室了，这个人赶到大门外，哈哈大笑不停。邻居见这情形都为他扑火，这个人大怒说：“那些老鼠正要被这场火烧死，你们却去救它们，为什么呢？”
【解说】
作者以剥茧抽丝的方法层层刻划愚不可及的“某”。开始遍求良猫是为了捕鼠，然而他让猫养尊处优，吃鱼肉、睡毛毯，以致猫不捕鼠，进而引鼠入室，于是他“不复蓄猫，以为天下无良猫”,他没有冷静分析猫不捕鼠的原因，也没有检讨自己养猫方法的错误，却轻率地得出结论：“天下无良猫”,把原因和结果颠倒了，显然是没有道理的。接着由于设机关、投毒无效，某迁怒于鼠，终日不得安宁。一天房子失火，火势蔓延至粮仓寝室，本该急于扑火，可是心理变态的某大笑不止，尔后当邻居为他救灭大火，他却大怒不已，他大笑的原因是因为老鼠可烧死于大火。这便是错上加错。可见一个人的主观愿望再好，如果不符合客观实际，也是没有用的。事与愿违，何以故？一切好事与坏事，有利与有害，本来是一对相互消长的对立面存在于矛盾体中，当人们干一件有利的事情时，其中就包含不利的潜在因素；在一定条件下，有利就转化为有害，走向事物的反面，在这里，条件是重要的催化剂，是否蓄猫一定能解决问题？这样看不全面，鼠之所以益暴，因有其他因素为主人忽视了，例如猫从良到不良的演变。最后鼠之狡猾使主人终无宁日，以致主人非烧死鼠辈不可，这是否是解决鼠不出现的好办法呢？答案当然是明显的。
【相关名言】
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

——司马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