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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 鲁迅《琐记》全文、注释和赏析
释义

鲁迅《琐记》全文、注释和赏析

衍太太现在是早经做了祖母,也许竟做了曾祖母了;那时却还年青,只有一个儿子比我大三四岁。她对自己的儿子虽然狠,对别家的孩子却好的,无论闹出什么乱子来,也决不去告诉各人的父母,因此我们就最愿意在她家里或她家的四近玩。

举一个例说罢,冬天,水缸里结了薄冰的时候,我们大清早起一看见,便吃冰。有一回给沈四太太看到了,大声说道:“莫吃呀,要肚子疼的呢!”这声音又给我母亲听到了,跑出来我们都挨了一顿骂,并且有大半天不准玩。我们推论祸首,认定是沈四太太,于是提起她就不用尊称了,给她另外起了一个绰号,叫作“肚子疼”。

衍太太却决不如此。假如她看见我们吃冰,一定和蔼地笑着说,“好,再吃一块。我记着,看谁吃的多。”

但我对于她也有不满足的地方。一回是很早的时候了,我还很小,偶然走进她家去,她正和她的男人看书。我走进去,她便将书塞在我的眼前道,“你看,你知道这是什么?”我看那书上画着房屋,有两个人光着身子仿佛在打架,但又不很像。正迟疑间,他们便大笑起来了。这使我很不高兴,似乎受了一个极大的侮辱,不到那里去大约有十多天。一回是我已经十多岁了,和几个孩子比赛打旋子,看谁旋得多。她就从旁计着数,说道,“好,八十二个了! 再旋一个,八十三! 好,八十四……”但正在旋着的阿祥,忽然跌倒了,阿祥的婶母也恰恰走进来。她便接着说道,“你看,不是跌了么?不听我的话。我叫你不要旋,不要旋……。”

虽然如此,孩子们总还喜欢到她那里去。假如头上碰得肿了一大块的时候,去寻母亲去罢,好的是骂一通,再给擦一点药;坏的是没有药擦,还添几个栗凿和一通骂。衍太太却决不埋怨,立刻给你用烧酒调了水粉,擦在疙瘩上,说这不但止痛,将来还没有瘢痕。

父亲故去之后,我也还常到她家里去,不过已不是和孩子们玩耍了,却是和衍太太或她的男人谈闲天。我其时觉得很有许多东西要买,看的和吃的,只是没有钱。有一天谈到这里,她便说道,“母亲的钱,你拿来用就是了,还不就是你的么?”我说母亲没有钱,她就说可以拿首饰去变卖; 我说没有首饰,她却道,“也许你没有留心。到大橱的抽屉里,角角落落去寻去,总可以寻出一点珠子这类东西……”

这些话我听去似乎很异样,便又不到她那里去了,但有时又真想去打开大厨,细细地寻一寻。大约此后不到一月,就听到一种流言,说我已经偷了家里的东西去变卖了,这实在使我觉得有如掉在冷水里。流言的来源,我是明白的,倘是现在,只要有地方发表,我总要骂出流言家的狐狸尾巴来,但那时太年青,一遇流言,便连自己也仿佛觉得真是犯了罪,怕遇见人们的眼睛,怕受到母亲的爱抚。

好。那么,走罢!

但是,那里去呢?S城人的脸早经看熟,如此而已,连心肝也似乎有些了然。总是寻别一类人们去,去寻为S城人所诟病的人们,无论其为畜生或魔鬼。那时为全城所笑骂的是一个开得不久的学校,叫作中西学堂,汉文之外,又教些洋文和算学。然而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熟读圣贤书的秀才们,还集了“四书”的句子,做了一篇八股来嘲诮它,这名文便即传遍了全城,人人当作有趣的话柄。我只记得那“起讲”的开头是:

“徐子以告夷子曰: 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今也不然:舌之音,闻其声,皆雅言也。……”

以后可忘却了,大概也和现今的国粹保存大家的议论差不多。但我对于这中西学堂,却也不满足,因为那里面只教汉文,算学,英文和法文。功课较为别致的,还有杭州的求是书院,然而学费贵。

无须学费的学校在南京,自然只好往南京去。第一个进去的学校,目下不知道称为什么了,光复以后,似乎有一时称为雷电学堂,很像《封神榜》上“太极阵”“混元阵”一类的名目。总之,一进仪凤门,便可以看见它那二十丈高的桅杆和不知多高的烟通。功课也简单,一星期中,几乎四整天是英文: “It is a cat.”“Isit rat?”一整天是读汉文:“君子曰,颍考叔可谓纯孝也已矣,爱其母,施及庄公。”一整天是做汉文:《知已知彼百战百胜论》,《颍考叔论》,《云从龙风从虎论》,《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论》。

初进去当然只能做三班生,卧室里是一桌一凳一床,床板只有两块。头二班学生就不同了,二桌二凳或三凳一床,床板多至三块。不但上讲堂时挟着一堆厚而且大的洋书,气昂昂地走着,决非只有一本“泼赖妈”和四本《左传》的三班生所敢正视;便是空着手,也一定将肘弯撑开,像一只螃蟹,低一班的在后面总不能走出他之前。这一种螃蟹式的名公巨卿,现在都阔别得很久了,前四五年,竟在教育部的破脚躺椅上,发见了这姿势,然而这位老爷却并非雷电学堂出身的,可见螃蟹态度,在中国也颇普遍。

可爱的是桅杆。但并非如“东邻”的“支那通”所说,因为它“挺然翘然”,又是什么的象征。乃是因为它高,乌鸦喜鹊,都只能停在它的半途的木盘上。人如果爬到顶,便可以近看狮子山,远眺莫愁湖,——但究竟是否真可以眺得那么远,我现在可委实有点记不清楚了。而且不危险,下面张着网,即使跌下来,也不过如一条小鱼落在网子里;况且自从张网以后,听说也还没有人曾经跌下来。

原先还有一个池,给学生学游泳的,这里面却淹死了两个年幼的学生。当我进去时,早填平了,不但填平,上面还造了一所小小的关帝庙。庙旁是一座焚化字纸的砖炉,炉口上方横写着四个大字道:“敬惜字纸”。只可惜那两个淹死鬼失了池子,难讨替代,总在左近徘徊,虽然已有“伏魔大帝关圣帝君”镇压着。办学的人大概是好心肠的,所以每年七月十五,总请一群和尚到雨天操场来放焰口,一个红鼻而胖的大和尚戴上毗卢帽,捏诀,念咒: “回资罗,普弥耶吽!唵吽耶吽!唵!耶! 吽!!!”

我的前辈同学被关圣帝君镇压了一整年,就只在这时候得到一点好处,——虽然我并不深知是怎样的好处。所以当这些时,我每每想:做学生总得自己小心些。

总觉得不大合适,可是无法形容出这不合适来。现在是发见了大致相近的字眼了,“乌烟瘴气”,庶几乎其可也。只得走开。近来是单是走开也就不容易,“正人君子”者流会说你骂人骂到了聘书,或者是发“名士”脾气,给你几句正经的俏皮话。不过那时还不打紧,学生所得的津贴,第一年不过二两银子,最初三个月的试习期内是零用五百文。于是毫无问题,去考矿路学堂去了,也许是矿路学堂,已经有些记不真,文凭又不在手头,更无从查考。试验并不难,录取的。

这回不是It is a cat了,是Der Mann,Das Weib,Das Kind。汉文仍旧是“颍考叔可谓纯孝也已矣”,但外加《小学集注》。论文题目也小有不同,譬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论》,是先前没有做过的。

此外还有所谓格致,地学,金石学,……都非常新鲜。但是还得声明:后两项,就是现在之所谓地质学和矿物学,并非讲舆地和钟鼎碑版的。只是画铁轨横断面图却有些麻烦,平行线尤其讨厌。但第二年的总办是一个新党,他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大抵看着《时务报》,考汉文也自己出题目,和教员出的很不同。有一次是《华盛顿论》,汉文教员反而惴惴地来问我们道:“华盛顿是什么东西呀? ……”

看新书的风气便流行起来,我也知道了中国有一部书叫《天演论》。星期日跑到城南去买了来,白纸石印的一厚本,价五百文正。翻开一看,是写得很好的字,开首便道:

“赫胥黎独处一室之中,在英伦之南,背山而面野,槛外诸境,历历如在机下。乃悬想二千年前,当罗马大将恺彻未到时,此间有何景物? 计惟有天造草昧……”

哦! 原来世界上竟还有一个赫胥黎坐在书房里那么想,而且想得那么新鲜?一口气读下去,“物竞”“天择”也出来了,苏格拉第,柏拉图也出来了,斯多噶也出来了。学堂里又设立了一个阅报处,《时务报》不待言,还有《译学汇编》,那书面上的张廉卿一流的四个字,就蓝得很可爱。

“你这孩子有点不对了,拿这篇文章去看去,抄下来去看去。”一位本家的老辈严肃地对我说,而且递过一张报纸来。接来看时,“臣许应骙跪奏……”,那文章现在是一句也不记得了,总之是参康有为变法的;也不记得可曾抄了没有。

仍然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有闲空,就照例地吃侉饼,花生米,辣椒,看 《天演论》。

但我们也曾经有过一个很不平安的时期。那是第二年,听说学校就要裁撤了。这也无怪,这学堂的设立,原是因为两江总督(大约是刘坤一罢)听到青龙山的煤矿出息好,所以开手的。待到开学时,煤矿那面却已将原先的技师辞退,换了一个不甚了然的人了。理由是:一、先前的技师薪水太贵;二、他们觉得开煤矿并不难。于是不到一年,就连煤在那里也不甚了然起来,终于是所得的煤,只能供烧那两架抽水机之用,就是抽了水掘煤,掘出煤来抽水,结一笔出入两清的账。既然开矿无利,矿路学堂自然也就无须乎开了,但是不知怎的,却又并不裁撤。到第三年我们下矿洞去看的时候,情形实在颇凄凉,抽水机当然还在转动,矿洞里积水却有半尺深,上面也点滴而下,几个矿工便在这里面鬼一般工作着。

毕业,自然大家都盼望的,但一到毕业,却又有些爽然若失。爬了几次桅,不消说不配做半个水兵;听了几年讲,下了几回矿洞,就能掘出金银铜铁锡来么?实在连自己也茫无把握,没有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论》的那么容易。爬上天空二十丈和钻下地面二十丈,结果还是一无所能,学问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了。所余的还只有一条路: 到外国去。

留学的事,官僚也许可了,派定五名到日本去。其中的一个因为祖母哭得死去活来,不去了,只剩了四个。日本是同中国很两样的,我们应该如何准备呢?有一个前辈同学在,比我们早一年毕业,曾经游历过日本,应该知道些情形。跑去请教之后,他郑重地说:

“日本的袜是万不能穿的,要多带些中国袜。我看纸票也不好,你们带去的钱不如都换了他们的现银。”

四个人都就遵命。别人不知其详,我是将钱都在上海换了日本的银元,还带了十双中国袜——白袜。

后来呢?后来,要穿制服和皮鞋,中国袜完全无用;一元的银圆日本早已废置不用了,又赔钱换了半元的银圆和纸票。

十月八日。

【析】 《琐记》和《藤野先生》、《范爱农》,均写于1926年10月8日至11月18日这几十天里。其时鲁迅暂避军阀官僚的迫害,正在厦门大学任教。《琐记》重点记述作者自1898年离开故乡,到南京、日本求学的一段经历,展现了当时中国社会的真实面貌,也留下了他探索的鲜明足迹。

全文可分四个部分。第一部分回忆衍太太的为人及自己对她由亲近到厌恶的感情变化。衍太太和作者原是住在同一台门中的亲属,从孩子的眼里看来,应该是一位长辈,原是颇怀亲昵之情的。然而,她却没有拿出长辈的样子来。这是个面目可憎、心地险仄、专擅飞短流长、中伤别人、很有些鬼鬼祟祟的人物。她表面装作正人君子,暗中教唆孩子看裸体画、作坏事。她在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她对自己的孩子管束很严,但对别家的孩子却心怀鬼胎,乃至怂恿孩子比赛吃冰、打旋子;待到孩子跌倒,被人撞见时,又连忙改口,狡赖诡辩,反唇相责。更可恶的是,她一面教唆作者变卖母亲首饰,一面却暗中制造流言,进行恶意中伤。由此可见,衍太太无疑是S城腐败没落的上流社会所产生的“学做幕友或商人”狡诈的典型人物之一。鲁迅从亲身经历中,逐渐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感到十分恶心。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不愿再跟这一流人周旋厮混。正如长大以后,他也不屈服于传统的压力与命运的一样,而是蔑弃古训,毅然出走。“好。那么,走罢!”短短六个字,充分反映出作者对“熟识的本阶级”的深恶痛绝,和对作为旧中国缩影的S城的决绝态度。当时,S城虽有“汉文之外,又教些洋文和算学”的中西学堂,但它已成为顽固派的眼中钉,且已不能满足自己强烈的求知欲望。杭州的求是书院虽然好,但学费贵,读不起。为了探求新知,寻找真理,刚满十八岁的鲁迅,便毅然离开母亲,告别故乡,“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

第二部分写他到南京读书的状况。重点是从学校这一侧面,深刻揭示洋务运动的影响及其局限性。鲁迅所进的第一个学校南京水师学堂,原是洋务派头子之一张之洞所创办的,目的是培养统治阶级所需要的海军人才。但从课程设置、教学内容、学校设备到培养目标,无一不显示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改良派特点。学校除 “It is a cat.”“Is it a rat?” 外,就是教学生读《左传》,做古文,始终离不开封建主义旧教育的范畴。尤其是名为“水师学堂”,却不教学生下水游泳;还假借科学名义,大搞迷信活动。更激起了作者极大的反感。游泳池里不慎淹死了两个学生,学校当局即因噎废食,竟把游泳池填平,还在上面造了一座关帝庙,以“镇压”两个“淹死鬼”。每年7月15日,还请来一群和尚诵经施食,大放焰口,以示 “关怀”,真令人啼笑皆非。文章用写实与夸张相结合的笔触,写出这样的学堂自然培养不出象样的军事人才来;相反,只能教出一些装腔作势、横行霸道、架子十足,唯我独尊的“螃蟹式的名公巨卿” 来。作者在这里轻轻一挥,一语双关,顺手给当时北京、厦门的军阀官僚们御用文人以狠狠的一击。“乌烟瘴气”,不光是当时南京,也是整个中国黑暗社会的贴切评语。鲁迅对它十分不满,于是又决意“走开”,充分体现出了对盲目祟洋、似新实旧的洋务派和洋务学堂的失望。

第三部分写他在进陆师学堂附设的矿路学堂学习的感受。这所学堂虽然也是张之洞奏准清廷建立的,与水师学堂有许多相同之处,但继任的校长、两江总督刘坤一“是一个新党”,因此学校也出现了比较新鲜的氛围。例如,由于维新变法潮流的激荡,学校里看新书的风气日盛 。这时,作者也不顾封建顽固势力的反对和指责,兴致勃勃地广泛阅读了维新派的许多报章杂志,包括西方资产阶级的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著作。特别是他深入钻研严复译述的宣传介绍西方资产阶级民主思想的《天演论》后,便如鱼得水,迅速接受了在当时有很大进步意义的“进化论”思想,初步形成了革命民主主义的世界观。这在鲁迅早期思想发展史上,具有重大的意义。不过,资产阶级学校教育毕竟有着阶级的和时代的局限,洋务派办水师学堂是为了 “求强”,办矿路学堂则是为了 “求富”,都是着重从当时统治阶级的需要出发的。所以,在办学指导思想与方法上,仍然充满与封建教育妥协的色彩,而且严重脱离实践,脱离群众。因此,掘得的煤只能供烧两架抽水机之用,谈不到有多少实用价值。而青龙山煤矿的凄凉景象,更充分暴露出 资产阶级改良派举办实业的无能。这里,再次反映了作者对主持其事的维新派的失望和不满。作者用揶揄的口吻,形象地叙写了当时在学堂里读书的结果,仍然是 “一无所能”,“所余的还只有一条路: 到外国去”。于是,鲁迅探索的目光,便很自然地转向同中国只一衣带水却又 “很两样” 的日本。

文章最后一部分简要叙写作者到日本留学前夕的几件琐碎而可笑的事。主要是写5名留学生怎样受到亲属的阻拦,以及有一“游历过日本”的“前辈同学”,怎样对他们进行荒唐可笑的“教导”,结果照他说的去做竟全然无用的情况。

综上所述,《琐记》一文,形象地追忆了作者到南京求学前后的情况和他接触《天演论》、受进化论思想影响的经过。作者以自己的亲身感受,深刻揭露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洋务派及其教育制度的腐朽性,批判了封建势力的顽固性和资产阶级改良派的软弱性,显示了他在寻求新路中不断前进的探索精神。

《琐记》在艺术上,做到琐而不碎、零而不乱,形散而神聚。它善于选择一些典型的事件和典型细节,精当而深刻地揭示出人物的本质特征,很好地为展示作品的主题思想服务。通过水师学堂填平游泳池、建造关帝庙和和尚放焰口等典型事例,充分反映洋务学堂“乌烟瘴气”的情状。从抽水掘煤、掘煤抽水,出入两清,反映了作为培训实业人才的矿路学堂的不景气状况。末了,留日前辈同学“教导”作者带中国袜和换日本钱等典型细节,寥寥几笔, 勾勒出他那颟预可笑的面貌。此外,如很象《封神榜》上“太极阵”、“混元阵”一类名目的“雷电学堂”这名称;汉文教员不知华盛顿为何物,反而惴惴地去问学生;祖母因孙儿被选送去日本留学而哭得死去活来等等,都形象地揭露了封建势力的浓重和洋务派办教育的失败的可悲的结局。

本文还采取了记叙和议论相结合的方式,描写人物,抒发内心的感受。如开头记叙衍太太怂恿孩子们比赛吃冰,打旋子,以及教唆作者窃卖母亲首饰等,都十分准确具体地刻划了衍太太的鬼祟阴鸷、招是生非、摧残孩子的丑恶面目,不仅令人厌恶,也由此产生了对S城的所谓“上流社会”人物的憎恶,写得朴实而传神。作者在记叙的同时,还经常运用杂文的笔法,适时穿插一些议论,对时弊进行毫不留情的针砭。“流言的来源,我是明白的,倘是现在,只要有地方发表,我总要骂出流言家的狐狸尾巴来。”还有 “这一种螃蟹式的名公巨卿,现在都阔别得很久了,前四五年,竟在教育部的破脚躺椅上,发现了这姿势,……可见螃蟹态度,在中国也颇普遍。”如“近来是单是走开也就不容易,‘正人君子’者流会说你骂人骂到了聘书,或者是发 ‘名士’脾气,给你几句正经的俏皮话。”还有,诸如“大概也和现今的国粹保存大家的议论差不多”等等,都具有强烈的针对性和讽刺性,写得痛快淋漓,入木三分!

全文语言简捷明快,富于变化,显得生动形象。如“下了几回矿洞,就熊掘出金银铜铁锡来么?”“爬上天空二十丈和钻下地面二十丈,结果还是一无所能,学问是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了。”从词语到口气,都极富意味,读来令人耐咀耐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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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1/10 7:2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