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唐代诗人 作者:白居易 ←上一篇:白云泉 下一篇:杜陵叟 →
诗词简介:
五言古诗。白居易作。《轻肥》是这组诗十首中的第七首。诗中描绘了宦官赴宴“骄满路”的神情与姿态,接着描述了酒宴上酒肴的豪华和他们吮吸人民膏血时的丑态,最后以“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作结,表示了对统治者奢侈的无比愤怒和对人民的深切同情。诗由一般到具体,层层深入,对比鲜明,语言质朴。
《轻肥》
.[唐].白居易.
意气骄满路,鞍马光照尘。
借问何为者,人称是内臣。
朱绂皆大夫,紫绶或将军。
夸赴军中宴,走马去如云。
樽罍溢九酝,水陆罗八珍。
果擘洞庭橘,脍切天池鳞。
食饱心自若,酒酣气益振。
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 qīnɡ féi 》
《 轻 肥 》
.[ tánɡ ]. bái jū yì.
.[ 唐 ]. 白 居 易.
yì qì jiāo mǎn lù , ān mǎ ɡuānɡ zhào chén 。
意 气 骄 满 路 , 鞍 马 光 照 尘 。
jiè wèn hé wéi zhě , rén chēnɡ shì nèi chén 。
借 问 何 为 者 , 人 称 是 内 臣 。
zhū fú jiē dài fu , zǐ shòu huò jiānɡ jūn 。
朱 绂 皆 大 夫 , 紫 绶 或 将 军 。
kuā fù jūn zhōnɡ yàn , zǒu mǎ qù rú yún 。
夸 赴 军 中 宴 , 走 马 去 如 云 。
zūn léi yì jiǔ yùn , shuǐ lù luó bā zhēn 。
樽 罍 溢 九 酝 , 水 陆 罗 八 珍 。
ɡuǒ bò dònɡ tínɡ jú , kuài qiē tiān chí lín 。
果 擘 洞 庭 橘 , 脍 切 天 池 鳞 。
shí bǎo xīn zì ruò , jiǔ hān qì yì zhèn 。
食 饱 心 自 若 , 酒 酣 气 益 振 。
shì suì jiānɡ nán hàn , qú zhōu rén shí rén !
是 岁 江 南 旱 , 衢 州 人 食 人 !
《輕肥》
.[唐].白居易.
意氣驕滿路,鞍馬光照塵。
借問何為者,人稱是內臣。
朱紱皆大夫,紫綬或將軍。
夸赴軍中宴,走馬去如云。
樽罍溢九醞,水陸羅八珍。
果擘洞庭橘,膾切天池鱗。
食飽心自若,酒酣氣益振。
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诗大意】
意态骄横一路威风,宝马雕鞍映得蹄下飞扬的尘土生辉。
悄悄询问这是些什么人,有人回答说他们是内廷的宦官。
佩红带的是大夫,佩紫绶的是将军。
喧喧嚷嚷说是去军中赴宴,招摇而去犹如一片蔽日的乌云。
酒杯中盛满了天下的美酒,食案上陈列着海内奇珍。
擘开的水果是南方洞庭的甘橘,盘中切碎的是北方大海中的鲜鱼。
吃饱了心情自然舒畅,喝足了精神格外振奋。
这一年江南发生了大旱,衢州一带灾情严重到了人吃人的程度。
【注释】
①轻肥:《论语·雍也》:“乘肥马,衣轻裘。”作者以此为题,意在讽刺宦官们骄奢淫逸。
②朱绂 (fu福),紫绶: 绂和绶都是结系官印纽的丝带。高级官僚的绂、绶为红色或紫色。
③樽罍(zun lei尊雷):盛酒的容器。九酝:酒名。《西京杂记》卷一说:“以正月旦作酒,八月成,名曰酎。一名九酝。”
④八珍: 最初是指八种烹饪方法,后来多用以表示珍贵而难得的佳肴。
⑤擘 (bo薄):剖,分开。
⑥天池: 指海。
⑦是岁:指唐宪宗元和四年。据《资治通鉴·唐纪》记载,这一年南方大旱。
⑧衢州: 治所在信安 (今浙江衢县)。
本篇将讽刺的矛头直指当时飞扬跋扈、骄奢无度的太监,揭露他们盘踞高位,气焰熏天,就他们穷奢极欲的生活,加以夸张和铺排,最后两句以“衢州人食人”作极其鲜明的对照,以强烈的对比,揭示作品的主题。作者对事件不作说明,不发议论,而在描述中有强烈的倾向性,在对批判对象的骄奢极尽铺陈、渲染之后,只有最后两句作强烈的对照,便有力地深化了主题。
《轻肥》是《秦中吟》诗十首之一。
《秦中吟》序指出: “贞元、元和之际,予在长安,闻见之间,有足悲者;因直歌其事,命为《秦中吟》。”由此可知,《轻肥》是当时社会生活的真实写照。诗题“轻肥”,是“轻裘、肥马”的缩写,来源于《论语·雍也》中的“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借指奢侈豪华的生活享受。
这首诗可分两部分: “第一部分十四句,尽情渲染达官显宦的骄奢生活;第二部分只有两句,用匕首一样的警语,揭示江南“人食人”的惨象。这样安排结构,含意深长,它告诉人们,贵人桌上的九酝美酒、水陆八珍,是建立在广大人民悲苦和死亡之上的。
诗歌着力描绘权贵们的骄奢神态。
“意气骄满路,鞍马光照尘。”写骄狂的权贵,一路上得意忘形的情状。“鞍马”不被扬起的尘土遮掩,反而金光闪闪,足见其装饰之美。两句诗绘神绘色,骤然而来,令人惊异。“借问何为者?人称是内臣。”诗人借路人的一问一答点明他们的身份。内臣不过是皇帝的宦官,凭什么这样神气十足?原来他们都是佩带“朱绂”、“紫绶”的朝中大夫、军中将领,正成群结队赴军中饮宴。“军中宴”的“军”指神策军,此时驻守在长安,成为保卫皇帝的禁军,由宦官头目控制,所以他们愈加飞扬跋扈、盛气凌人了。“夸赴军中宴,走马去如云。”“夸”字表示洋洋得意之貌,“如云”形容人马之多,气势之盛,是对“意气骄满路”的补充。
那么军中的饮宴又是怎样的呢? “尊罍溢九酝,水陆罗八珍;果擘洞庭橘,脍切天池鳞。”诗歌仿佛开列个食谱,突出宦官们饮宴的豪奢:喝的是九酝美酒,吃的是水中陆上的各种珍馐,有来自太湖洞庭山的橘子,还有切成细片的天池鱼。诗句铺陈华丽,与“鞍马光照尘”一脉相承,既突出了酒宴的豪华奢侈,又为下文揭示“人食人”的惨象作了铺垫。
“食饱心自若,酒酣气益振。”权贵们本已骄气十足,如今酒醉饭饱,自然益发志满意得,不可一世了。“心自若”,心里舒适自在; “气益振”,意气更为昂扬。两句互文见义,生动地勾画出“食饱”、“酒酣”的神态。
以上十四句,前八句重在渲染意气之骄,后六句重在显示生活之奢。在淋漓尽致地描绘了这帮权贵的骄横豪奢之后,笔锋突然一转,提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事实: “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江南旱”,指元和三年(808)冬至次年春,江淮一带发生的大旱。白居易曾为此上疏,请求减免租税。诗歌又一次把这一史实突出地展现出来,为的是抨击那些只知醉生梦死地享受、视人命如草芥的达官显贵。
这首诗采用对比方法,把两种截然相反的社会现象并列在一起,让读者自己去对比,去评论。这种方法,白居易在讽喻诗里常常运用,例如他的《歌舞》诗,也是先以大量篇幅揭露统治者红烛歌舞的生活,然后以“岂知阌乡狱,中有冻死囚”结束全篇,结尾两句诗与“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一样,来势迅猛,奇峰突起,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结句斗绝,有一落千丈之势。( 《唐宋诗醇》卷二十)
顾康祖
《轻肥》 是白居易 《秦中吟》 组诗中的一首,大约写于唐宪宗元和五年前后。
宦官干政,自唐玄宗时即有所萌芽,到德宗、宪宗时则愈演愈烈。宦官们身处机要,口含天宪,手握兵权,滥施权威。作为一个正直的官员和诗人,白居易先后写了许多抨击宦官、揭露宦官的文章和诗歌。这首诗便是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一篇。
该诗按章法结构可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自首句到“走马去如云”。作者先通过路人的眼睛描绘了宦官骄横跋扈的狂态。他们走马如云,如同一群吞食人民膏血的蝗虫;他们身佩朱绂、紫绶往军中赴宴,由最卑贱的家奴成了掌握军政大权、操纵国家命运的显赫人物。诗人的笔下隐含着尖锐的讥刺。第二部分,自 “樽罍溢九酝” 到 “酒酣气益振”,作者从正面铺叙了宴会的豪奢和宦官们酒酣食饱的得意神态。宦官们杯中盛满美酒,食案上摆放着奇珍异味,佐酒的是海中的鲜鱼,醒酒的是湖畔的甘橘,似乎天下的美味都被搜罗在此。而宦官们并没有感到这样的宴会有什么特别,他们神态自若,趾高气扬,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场合。第三部分,也就是该诗的最后两句。在前面的两部分中,作者只是客观地描绘了宦官走马赴宴的狂态和穷奢极侈的宴会场面,而在这一部分中,作者笔锋陡转,在宦官们酣饮狂吞的行乐图旁醒目地展现了 “是岁衢州旱,江南人食人”这一惊心动魄的悲惨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时也暗示了发生“江南人食人”这种悲剧的原因。
作者很善于用典型、生动的画面来表现自己的思想感情。这首诗的三个部分实际上是三幅断取的画面。第一幅画面,是宦官走马图,作者用简洁而富有流动感的笔法描绘了一群驱马狂驰、飞扬跋扈的宦官形象。第二幅画面,是宦官宴乐图。作者采用静态的表现手法,写出了各种珍贵的食品和宦官们酒足饭饱后安然自得、意气飞扬的神态。第三幅画面,是一幅悲惨的灾荒图。仅以“人食人”这一局部画面,人们便可以想见灾情之重、人民之苦。这三幅画,特别是第一、二幅与第三幅之间,表面上看来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但一放入同一时代这一大背景中,则立刻造成了强烈的对比效果,马上令人想到它们之间的紧密联系。这样通过客观的描绘,用生动的形象来表现作者的创作意图,比作者直接发议论更有说服力。
这首诗的语言也十分精练传神。第一部分中的“骄满路”、“光照尘”,使宦官的骄横神态跃然纸上。第二部分中的“自若”、“益振”则巧妙地说明宦官长期过着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同时也为第三部分作了铺垫。第三部分两句诗画龙点睛,更是写得精妙无匹。
仇洪伟
此诗是《秦中吟十首》的第七首。
《轻肥》一名《江南旱》,以14句写“轻肥”,而以两句写“江南旱”结尾,形成一“乐”一“悲”的鲜明对照。开头先描写,后点明,突兀跌宕,绘神绘色。“意气”之“骄”,竟可“满路”,“鞍马”之“光”,竟可“照尘”,不能不使人发出“何为者”的惊问,从而引出“是内臣”的回答。“内臣”者,宦官也,皇帝的家奴也,凭什么这样“骄”?下两句作了说明: “朱绂皆大夫”,这是掌握政权的; “紫授悉将军”,这是掌握军权的。宦官竟掌握了政权、军权,怎能不“骄”? “夸赴军中宴,走马去如云”两句与“意气骄满路,鞍马光照尘”两句前后呼应,互相补充,写得很形象。“军中宴”的“军”不是一般的军队,而是保卫皇帝的“神策军”。作者写此诗时,神策军由宦官管领。宦官们之所以为所欲为,就由于他们掌握军权,进而把持朝政。作者通过宦官们“夸赴军中宴”的场面揭示其“意气”之“骄”,具有高度典型概括意义。前八句写赴宴,突出一个“骄”字。后六句写宴会,突出一个“奢”字。在交通不便的古代,身居长安而吃“洞庭橘”、“天池鳞”、“九酝”、“八珍”,水、陆毕集,不知要挥霍掉多少人民血汗!
作者不是声明他写《秦中吟》是“但伤民病痛”、“惟歌生民病”、“一吟悲一事”的吗?为什么14句诗只写宦官们的骄奢淫乐呢?读到结尾两句,便知作者是以“乐”衬“悲”,并且揭示这二者互为因果。白居易的有些讽谕诗,喜用“卒章显其志”的办法,在结尾部分以抽象语言说明题旨,削弱了艺术感染力。此诗则不然,当写到宦官们“食饱心自若,酒酣气益振”之时,忽用长焦镜摄取了“衢州人食人”的悲惨画面,与宦官们从赴宴到宴会的一组画面相对照,即戛然而止,而将异常深广的内涵留给读者去探索、思考,从而产生了惊人的“震撼效应”。
霍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