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正人

·徐益寿·

琅邪太守许诫言尝言：“幼时与中外兄弟夜中言及鬼神，其中雄猛者或言：“吾不信邪，何处有鬼！”言未终，前檐头鬼忽垂下二胫。胫甚壮大，黑毛且长，足履于地。言者走匿。内弟肖正人，沉静少言，独不惧，直抱鬼胫，以解衣束之甚急。鬼举胫至檐；正人束之，不得升，复下。如此数四，既无救者，正人放之，鬼遂灭。而正人无他。

〔选自《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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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正人》以幽默的笔调写了人们对待鬼物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作者的褒贬是很鲜明的，读后使人忍俊不住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则故事在艺术表现上最主要的特点是运用了对比、衬托的手法。故事的内容是，在山东琅琊郡做太守的许诫言曾经和人谈起这样一个故事：他幼年的时候和几个表兄弟夜晚在一起闲聊，谈到了鬼和神，其中一个长得威武雄壮的表兄弟自充好汉，口出大言：“吾不信邪，何处有鬼！”不想事情就这么凑巧，说到鬼，鬼就真的亮相了。只见有一个鬼，从前面屋檐垂下两条小腿，这腿十分粗大，上面长着黑黪黪的长毛，一双脚直踏到地面上。那个说大话的人见此情景，吓破了胆，赶紧躲起来。与这个说大话的人截然相反的是，这时有个名叫肖正人的，是许诫言的表弟，平时为人“沉静少言，独不惧，直抱鬼胫，以解衣束之甚急。”那个鬼急得把腿缩回去，也没有别的鬼来救那个鬼。还是肖正人放了它，鬼就此不见了。也许有人以为鬼吃了亏，一定会来报复的，但后来肖正人并没有因此而发生什么事故。你看，那个“勇猛者”只是外貌长得魁武雄健，实际上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他口出大言，好像什么邪他都不信，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可是，一旦真正见到了鬼，却吓破了胆，真可谓是“气壮如牛，胆小如鼠”!而肖正人呢？他性格内向，为人沉静，寡言少语，不为人注意。可他见到了鬼，一点也不惧怕，毫不迟疑地走上前去，把鬼的小腿一把抱住，紧紧地用身上解下的带子捆着，使鬼难以逃遁。肖正人的外貌、谈吐和行为同“勇猛者”成为鲜明的对照：后者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前者貌不惊人，“沉静少言”,却敢于和鬼物作斗争，而鬼物对肖正人则无可奈何。由于运用了以“反”衬“正”的表现手法，不但嘲笑了“勇猛者”,而且鲜明、突出地刻画了肖正人的性格特征，在对比中使白的显得更白，黑的显得更黑，美的显得更美，丑的显得更丑。俗话说：“红花还得绿叶扶”。正是由于有了“勇猛者”作为陪衬，才使肖正人的形象在性格对照中竖立起来，由平面的成为立体的，闪耀出夺目的光彩。同时，通过对比、衬托的手法，作者的思想感情和褒贬态度也得到了充分的表白，并使作品的主题思想得到了升华和深化。
这则故事写鬼，并没有写鬼的全貌，也没有写它丑陋骇人的长相，而只是写“鬼胫”,就是腿的一部分，即长满黑毛的小腿。抓住具有本质特征的部分进行粗线条的勾勒，“窥一斑而知全貌”,通过这片断的形貌反映出整体形象，让读者以联想去补充、拓展，既可节省笔墨，又可调动读者的想象力、创造力，这也就是“以偏概全”的典型化的手法之一。
文中提到“中表兄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亲属关系呢？古时对父亲的姊妹(姑妈)所生的儿子叫做“外兄弟”,母亲的兄弟(舅舅)、姊妹(姨妈)所生的儿子叫作“内兄弟”。外为“表”,内为“中”,因而总称“中表兄弟”,通称“表兄弟”。后文的“内弟”,指的是表弟，它和我们今天一般称妻子的兄弟为“内兄、“内弟”是有所不同的。
对文中“既无救者”一语，一般有两种解释：一是说终于没有谁来支援肖正人；一是说始终没有别的鬼来救那个鬼。从上下文看，我们认为以后者解释为宜，故采用了后者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