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人生路

安徽霍邱师范　黎志

我是在浓浓的翰墨熏陶中成长的。
在我的卧室中，悬挂着父亲的墨宝：踏踏实实做人，稳稳当当走路。父亲一生，一嗜书法，二嗜烟酒。去年因胃病发作，父亲割舍了对烟酒的痴情；唯有书法，仍矢志不渝，一往情深。斑驳的记忆中，父亲常常饭前小酌几盅，丢罢饭碗，再燃上一支“春秋”,“云雾缭绕”地在书房踱着方步，俨然一个老夫子形象。别看父亲是一介书匠，两袖清风，可舍得在自己的“苦轩斋”里“铺张浪费”。“酒”余“烟”后，便研墨铺笺，奋笔疾书。
父亲舞笔弄墨，在十里八乡的小镇颇有些名气。每逢年节，同事、乡邻们的红白喜事，便是父亲大显身手之时。我常常乐颠儿颠儿地紧跟其后，为他研墨拉纸，借此机会，也可讨个喜糖、手帕之类。看父亲写字，确实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但见他面对红纸，双眉紧锁，凝神细思片刻，然后提腕运肘，以饱蘸浓墨之笔，洒脱地在纸上驰骋。或轻或重，或疾或缓，继之以横批，一气呵成。只见红、墨二色相衬，参差错落，虚实相间，把农家小院喜庆、祥和的气氛凝聚于笔端，泼洒在纸上。
年幼无知的我，生性好动，逮鱼捉虾，敢在鲁迅笔下的“光滑的石井栏上往下跳”,一不留神就把父亲的戒律抛到九霄云外。抑或是翰墨的清香启迪了我求知的欲望，从此便与其结下不解之缘。
小学三年级开书法课，开始是描红，之后是临帖。一次我全神贯注临写颜真卿的《勤礼碑》,父亲微微欠身凝视，然后对我说：“颜体以圆厚为主而不失劲健精神，但因笔法内容复杂，初学者难以捉摸，常有欲圆转而混、欲厚重而臃肿之弊。而且，颜体字虽随意洒脱，如腕力不到，很难驾驭其上，得心应手。初学者还是应该从柳字入手，柳书笔法显露，方圆兼济，骨力清劲而妍润。初学可全面均衡地对笔法训练而不致流入偏颇。”父亲的这番话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在他的严格指导下，我便从柳体入手，兼顾学点隶书，求其横平竖直，掌握中锋行笔，以便相得益彰。
初中三年，迫于升学竞争的压力，忍痛割爱，便把笔墨束之高阁。直到我考入师范，方才重操旧业。在学校里，备受几位书法老师关怀指导，我更是如鱼得水，临池不辍。偶有体会文章或书法习作见诸报端，便每每窃喜，胆子也大了。于是写起字来，洋洋洒洒，竟不顾章法，沾沾自喜道：自成一体。谁知，不仅未得到父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夸赞，反而招致一阵“暴风骤雨”,不啻是当头一棒：学习书法，应由浅入深，踏踏实实地练习，认认真真地揣摩。写字如做人，切不可轻浮、草率；写字如走路，切不可鲁莽行事。书海探艺，无终南捷径可走，唯有踏实、认真，否则欲速则不达……每当我在卧室里读书写字，仰望那句“踏踏实实做人，稳稳当当走路”时，我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后来，我遵照父亲的教诲，认真地书写每一个字，无论字的结构还是线条的变化，我都不再随意挥洒。
新年的脚步近了，空气中似乎已弥散着春节的祥和气息。我决定，寒假同父亲一道摆摊卖字，勤工俭学，这不仅可以给我一次绝好的练字机会，而且对我今后步入社会能奠定坚实的基础。不知父亲能允诺否？

[评点]
本文思路清晰，无论是写父亲爱好书法，还是自己学习书法，都紧紧围绕“踏踏实实做人，稳稳当当走路”的主题。写父亲，实际上是为写自己在父亲的翰墨熏陶下成长服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