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凭借的希望虽说甜蜜 [法国]维奥

理性凭借的希望虽说甜蜜，

显露的创痛如何掩饰得住；

身中的毒箭任我逃到哪里，

一切救援都不能为我拔除。

我来到无人之境任热泪横流，

那大地萧索太阳也确萎靡，

我用流成小溪的泪水，不住

洒向雾空又浇上那片土地。

沿这荒凉地拖着如许的悔恨，

我独自步入密林中那片阴森，

里边栖有恶兆海雕和猫头鹰，

那里唯一可维护我的倚仗，

正是有人来追我也毫不担心

那块连太阳也不涉足的地方。

(叶汝琏译)

【赏析】

泰奥菲尔·德·维奥是法国新古典主义文学时期的巴罗克诗人和剧作家。他前期的诗作歌颂自然、歌颂爱情；后期则深化了主题，把重点放在沉思人类的处境和归宿上。

“我本赤裸裸来到人世，/怎样去生活原也糊涂；/倘我死去而身无长物，/此生就算我无分得失。”看维奥的这一首十四行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红楼梦》里贾宝玉称赏的那段曲文：“……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诗如其人，文以显志，看维奥一生的经历，倒也的确和宝玉这位红楼公子有几分相似，生前风光，死后寂寥。在诗人眼里，人在世上如匆匆过客，生命转瞬即逝，命运难以捉摸。活在这世上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自由自在地恋爱、创作和战斗。

维奥的思想十分复杂，他效忠王室，又不屈于权力，他从小就是个新教分子，后来却背叛新教，皈依了天主教。他没有信仰，但有信念，这信念就是忠于自己，捍卫自由，所以他无法忍受任何外来的压迫和束缚。

很显然，维奥这种放荡不羁的独立精神也反映在了他的诗歌创作当中。维奥的诗歌语言明晰富有节律，和当时他所崇拜的马莱伯的主张相吻合。但是他所歌咏的东西，又像他的为人一样，大胆直率，无拘无束，而且刁钻古怪。他不写应酬之作，强调有感而发，力图在诗中反映出自己的切身感受和真实个性，而且在诗艺上也精益求精，这就使得他的诗在当时拥有众多的读者(17世纪一百年间，维奥的诗出了93版，而同时代的古典主义创始人马莱伯的诗只出了16版，由此可见维奥在当时受欢迎的程度)。如果不是品行和道德方面的原因，相信历代的史学家和文学家都不会忘记他。

由于不畏强权，蔑视宗教，维奥遭到了当权者和教派的痛恨与迫害。《理性凭借的希望虽说甜蜜》这首诗歌描绘的正是诗人当时艰难的处境。“理性凭借的希望虽说甜蜜，/显露的创痛如何掩饰得住”，维奥想凭借自己的理性和信念，寻找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但是感性的创痛却让他再怎么努力也没法掩藏。

这一句话，为全诗定下了一个悲观痛苦的基调。社会的迫害就像射在诗人背上的毒箭，不管他逃到哪里，都没有办法从体内消除。在这样的境况下，诗人只能幻想自己来到一块无人之境，彻彻底底地痛哭流涕，发泄自己的愤懑。在这块无人之地上，大地萧瑟、密林阴森，连太阳也不涉足，苍凉得没有一点生机。诗人独自步入这块土地，寻找人世间唯一可以护佑他、让他免于世俗攻击的倚仗。

尘世的喧嚣、世俗的迫害，让诗人想逃离这个世界，寻找灵魂的最后一块净土，但这样的愿望在现实生活中要实现又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1623年，维奥因“《林神巴那斯》事件”而被捕入狱，最后被逐出巴黎，次年客死他乡。

(柴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