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朱彝尊《风蝶令·秋雨疏偏响》原文赏析

(清)朱彝尊

风蝶令·秋雨疏偏响

秋雨疏偏响，秋虫夜迸啼。空床取次薄衾携，未到酒醒时候，已凄凄。塞雁横天远，江云拥树低，一湾杨柳板桥西。料得灯昏，独上小楼梯。

词写思妇伤离念远之情。稀疏的秋雨，打在枯叶上，其声本极微细，但在离人听来，却显得分外响亮。秋虫在夜静更深时的鸣叫，其声原很微弱，但在离人耳里，反而一声高过一声。再篇两句以动衬静，渲染出凄凉萧瑟的秋夜氛围。此时此刻又怎能不使她更加思念远在他乡的游子？三、四两句承此，抒写由此而引发的百无聊赖的心境：“空床取次薄衾携，未到酒醒时候，已凄凄。”在秋雨淅沥，在秋虫的哀鸣声中，闺中人胡乱抓过一条薄薄的被褥，准备在梦中忘却一切烦恼。未想到还不到酒醒的时候，那凄楚哀伤的离愁又袭上心头。“取次”，随随便便的意思。至此，闺中人的情态已逐渐显露在读者面前，使人联想起李清照《声声慢》词中的名句：“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词中所写，与李词境界极为相近。还未到酒醒之时，“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复杂的心情又油然而生。“凄凄”二字容涵了李词中十四个叠字中的全部内容。当然，这并非仅由“秋雨”、“秋虫”引起，乃是她一整日所见所感的总爆发。下片用逆挽手法，写闺中人入夜前的活动和心情。“塞雁横天远，江云拥树低。一湾杨柳板桥西。”三个画面，由远及近，层次分明，安排妥贴。闺中人向极远之处望去，然而，目之所见不过是北雁南飞，排成整齐的行列消失在远空。她的目光又从天边回落到江畔，只见江面上飘浮的云层逐渐凝聚低垂，两岸树木在云层夹拥中更加显得低矮难辨(这一句为入夜后的“秋雨疏偏响”埋下了伏笔)。最后，闺中人终于把目光收回到江湾边的杨柳，还有杨柳丛中人迹往来的板桥，板桥西面，那就是与游子分别的处所了。当时，杨柳青青，曾几何时，枝叶凋零，游子却终不见归来。从“柳”与“留”的谐音，还暗示出当年折柳送别的场面。最后以“料得灯昏，独上小楼梯”作结，说明以上三句均为“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之所见。同时，“料得”二字还说明闺中人高楼眺望已非止一时一日了。

这首词的构思很别致，特点之一是上下片时间错位，特点之二是巧妙地化用前人同类词境，但构思、意象、手法又颇具新意，大而能化，不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