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情歌

〔马达加斯加〕 F·雷内伊伏

我亲爱的，

不要像爱你的影子那般爱我。

影子在傍晚就会淡远，

而我愿你昼夜精神焕发，直至鸡鸣三遍。

我亲爱的，

不要像爱辣椒那般爱我。

辣椒在我饥饿的时候，

只会使我的空腹烧伤般难受。

我亲爱的，

不要像爱枕头那般爱我。

枕头只能让我们睡觉时相陪，

而白天却难以幽会。

也不要像爱米饭那般爱我，

饱餐米饭，

你就不再向往生活的其它内涵。

不要像爱喁喁私语那般爱我，

动听的话很快就会化为香烟。

也不要像爱蜂蜜那般爱我，

蜂蜜虽甜却没什么风味而言。

我亲爱的，

爱我，像爱美丽的梦乡——

夜间是你的生命，

白天是我的希望！

爱我，像爱一枚金币——

在世上从不与我分离，

即使飘泊异乡，也是忠实的伴侣。

爱我，像爱一只葫芦——

完好时，用来舀水，

破碎时，作我吉他的弦柱。

(周国勇 张鹤 译)

F·雷内伊伏(1914—)马达加斯加著名诗人，出生于安塔那那里伏附近的郊区。他自幼生活在农村，深受民间故事及民歌的熏陶，诗作颇有民歌风味，多用民间俗用的人事、物事作比，诗风质朴率真，其代表作有《影子与风》(1947)、《日常的歌》(1955)。

如同非州的魔力一样，非洲的诗歌同样有着一股让人着魔的力量。它像那古老而又充满原始生命力的非洲热土一样，豪放热烈、古朴深重、淳厚素朴，旷远廖廓，昂扬着一种较少现代文明雕琢的原始的野性美，充盈着一种返朴归真的本真境界。读马达加斯加著名诗人雷内伊伏的著名爱情诗《普通人的情歌》，就会更为深切直接的感受到那种原始野性的魅力，步入那种返朴归真的本真境界。

爱是生命中的深层冲动，爱更是生命的高峰体验。在爱之中生命突然在于通体辉煌的境界，释放出蕴涵其中的无限创造力。因此，爱的表达必然应该是生命本真状态的一种自然而然的显露。那么，本真的生命状态，本真的爱的诗篇，也就必然应该是一种袒露、一种炽烈、一种无蔽无遮状态。纵观文字史上的文人爱情诗，虽不乏上佳的作品，但若是从传达生命感受的层次来看总是让人感觉劲儿不够。那种文绉绉的低吟咏叹，总显得过于雕琢过于矫饰，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扭妮之态。久而久之，这形成了一种文化病，文化病在传达述说生命时，使生命的感受和力量软化在文化的刻意雕琢中。然而，当我们读雷内伊伏的《普通人的情歌》时，其感受却是大不相同了。这是一首普通人的情歌。普通人虽则普通，但他爱得纯朴，爱得本真，爱得热烈，于普普通通纯纯朴朴之中显现着最非凡最纯真的爱恋。相比之下，那些所谓非普通的爱情，如贵族式的虚荣浮夸、闲情逸趣，以及文人式的硬充潇洒浪漫，酸气十足的矫揉作做的爱情，都显得仿佛是无病呻吟，浅薄轻浮。

这首诗初看起来就像民歌一样直白粗陋，所用的关于爱情的比喻也极其日常生活化——普通化，几乎没有那种精雕细琢的吟风弄月，可它的魅力却恰在于此，给人一种全新感受。如“我亲爱的，/不要像爱辣椒那般爱我”，“不要像爱枕头那般爱我”，“也不要像爱米饭那般爱我”，“也不要像爱蜂蜜那般爱我”，“爱我像爱美丽的梦乡”，“爱我像爱一枚金戒指”，“爱我，像爱一只葫芦”。

从结构上看，这首诗的结构也是那样的单纯和整齐，甚至可以说这种单纯和整齐给人以一种单调的呆板的感觉。如前部分很清晰地分六个段落，每一段是用一个比喻来表白恋人的心曲，“我亲爱的，不要像爱××××般爱我”。后一大部分同样如此，所不同的只是祈求爱人的爱应该怎样。这种粗朴，单纯的诗显示出一种别样的魅力，犹如非洲原始时期那些粗犷、单纯、古拙的艺术品。艺术诗歌的外在形式乃是传达生命状态的物质媒介和载体，雷内伊伏的诗结构之所以如此单纯整齐，乃是由于他所要表达的内心情爱是单纯淳朴的。爱是最复杂的同时也是最单纯的，尤其是那种痴迷炽烈的爱，执著、热烈、单一，没有瞻前顾后的犹豫，没有斤两得失的计较，没有狡猾机巧的争斗。有的只是如此简单而痴迷的祈求，亲爱的不要那样爱我，要这样爱我，对于爱的祈求，我们难道还能够找到比这更直接、更纯净、更热烈的表达方式吗？

在成千上万的爱情诗中，雷内伊伏的《普通人的情歌》独具魅力。它仿佛一位古朴未开的山姑娘痴情地绣出的小荷包——爱的信物，虽有些土气，可线条是明快的，色调是热烈的，一针一线都蕴含着痴恋的热情。因此，我加倍珍爱这只情诗殿堂中的小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