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吴激《人月圆·南朝千古伤心事》 |
释义 | 吴激《人月圆·南朝千古伤心事》吴激 南朝千古伤心事,犹唱后庭花。旧时王谢,堂前燕子,飞向谁家? 恍然一梦,仙肌胜雪,宫髻堆鸦。江州司马,青衫泪湿,同是天涯。 在北宋覆亡前后,有一批著名才子如宇文虚中、吴激等,以宋臣而留仕于金,风雪穷边,故国万里,内心是很矛盾和痛苦的。 据刘祁《归潜志》记载,有一次宇文虚中与吴激在张侍御家会宴,发现一佐酒歌姬原是宋朝宗室女子,曾嫁与宋徽宗生母陈皇后娘家的人,如今却流落北方沦为歌妓了。宴会诸公感慨唏嘘,皆作乐章一阕。宇文首赋《念奴娇》,次及吴激,作上面这首《人月圆》。宇文《念奴娇》是这样写的: 疏眉秀目,看来依旧是,宣和妆束。飞步盈盈姿媚巧,举世知非凡俗。宋室宗姬,秦王幼女,曾嫁钦慈族。干戈浩荡,事随天地翻复。 一笑邂逅相逢,劝人满饮,旋旋吹横竹。流落天涯俱是客,何必平生相熟。旧日黄华,如今憔悴,付与杯中醁。兴亡休问,为伊且尽船玉。 宇文这首词据事直书,把这位女子的妆束、丰采、出身遭遇,都写得很具体。又写宴会上邂逅相逢,见她吹笛劝酒,周旋于宾客之间,不胜今昔之慨。通篇用的全是纪实之笔。再来看吴激这首《人月圆》则完全另是一副笔墨,几乎通篇都是化用唐人诗句,空灵蕴藉,唱叹有情。杜牧《泊秦淮》诗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人月圆》头两句即用小杜诗意,以南朝指北宋,谓北宋之灭亡已成千古伤心事了,今遇故宋皇家女子犹唱旧时歌曲,令人感慨系之。接着“旧时王谢”三句,化用刘禹锡《乌衣巷》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禹锡用今昔燕子的变化,暗示南朝王谢世家的衰败。吴激则借用“飞入寻常百姓家”的“王谢燕”的形象,比喻这位皇家女子的沦落,感叹北宋王朝的倾覆。皇宫倒塌了,覆巢之下,燕子又能“飞向谁家?”这一问,含有多少辛酸的眼泪,词人不忍直说她如今沦落到何等地步,然而上面“犹唱后庭花”一句已经暗暗透露她的“商女”身份了。 吴激这首词通篇都是借用唐人诗句写事抒情,笔姿盘旋空灵。当然也必须有一两句实写,才不致使人扑朔迷离。因此,过片几句推出前面暗示的“商女”形象:“仙肌胜雪,宫髻堆鸦。”她肌肤是那样的晶莹洁白,她的发髻乌黑光溜,犹是旧时宫中式样。这两句描写,不只是单纯写这位歌姬之美,而是从她的容颜梳妆,勾起了词人对北宋故国旧事的回忆与怀念。所以词人抚今追昔,有“恍然一梦”之感! 昔日皇家女子,今朝市井歌伎,这个对比太强烈了,不禁触发了词人故国之深悲,身世之同感。吴激想自己如今羁身北国,“十年风雪老穷边”(刘迎《题吴激诗集后》),自己和这位歌女不“同是天涯沦落人”么?这自然使他想起当年白居易浔阳江头遇琵琶女的情景,想起白居易的悲叹:“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琵琶行》)吴激在《人月圆》结尾三句便融合白诗意境,把自己和眼前这位歌姬,比为白居易之与琵琶女了。 将吴激《人月圆》与宇文虚中《念奴娇》比较,高下立见。宇文词说自己与这位“举世知非凡俗”的歌女,“流落天涯俱是客”,“兴亡休问,为伊且尽船玉(即酒杯)”,直说其事,直抒其情,自是索然寡味。而吴激则巧妙地将“犹唱后庭花”、“王谢堂前燕”、“同是天涯沦落人”诸诗句的意境,剪裁缀辑,融化一体,准确地暗示出所要写的事,并使之恰如其分地表现作者自己的思想感情。看去虽用古人句,而能以故为新,思致含蓄甚远,不露圭角,浑然天成。相传当时身为文坛盟主的宇文虚中,本视吴激为后进。自《人月圆》一出,刮目相看,自愧不如,从此对他推崇备至。 北宋中叶以后,填词渐趋工巧,隐括唐人诗句填词,蔚为风气。贺铸、周邦彦、吴文英都擅长此道。吴激这首词运用古人诗句,浑然天成,如自其口出,能以人巧与天工相吻合,也是一首成功的隐括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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