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民歌《木兰诗》

北朝民歌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¹¹⁾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¹²⁾，从此替爷征。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¹³⁾，南市买辔头⁽¹⁴⁾，北市买长鞭。旦⁽¹⁵⁾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¹⁶⁾。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¹⁷⁾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¹⁸⁾鸣啾啾⁽¹⁹⁾。

万里赴戎机⁽²⁰⁾，关山度若飞⁽²¹⁾，朔气传金柝⁽²²⁾，寒光照铁衣⁽²³⁾。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归来见天子⁽²⁴⁾，天子坐明堂⁽²⁵⁾。策勋十二转⁽²⁶⁾，赏赐百千强⁽²⁷⁾。可汗问所欲⁽²⁸⁾，木兰不用⁽²⁹⁾尚书郎⁽³⁰⁾；愿驰千里足⁽³¹⁾，送儿还故乡。

爷娘闻女来，出郭⁽³²⁾相扶将⁽³³⁾；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³⁴⁾；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³⁵⁾向猪羊。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³⁶⁾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³⁷⁾，对镜帖花黄⁽³⁸⁾。出门看火伴⁽³⁹⁾，火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⁴⁰⁾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⁴¹⁾

【注释】

木兰诗：有些版本诗题写为《木兰辞》。这是南北朝时北方的一首乐府民歌。是北朝民歌的代表作。唧唧：织布机的声音。当户织：对着门织布。机杼(zhu)声：织布机发出的声音。杼：织布梭子。惟：只。何所思：想什么。忆：思念。军帖：军中的文告。可汗(kehan)大点兵：可汗大规模的征兵。可汗：我国古代一些少数民族最高统治者的称号。军书十二卷：征兵的名册。军书：征兵的名册很多卷。十二：表示多数，不是确指。下文的“十年”、“十二年”，用法与此相同。(11)爷：和下文的“阿爷”同，都指父亲。(12)愿为市鞍马：愿意为此去买鞍马。为：为此。市：买。鞍马：泛指马和马具。(13)鞯(jian)：马鞍下的垫子。(14)辔(pei)头：驾驭牲口用的嚼子和缰绳。(15)旦：早晨。(16)溅溅(jianjian)：水流声。(17)黑山：和下文的燕(yan)山，都是当时北方的山名。(18)胡骑(ji)：胡人的战马。胡：古代对北方少数民族的称呼。(19)啾啾(jiujiu)：马叫的声音。(20)：万里赴戎机：不远万里，奔赴战场。戎机：战争。(21)关山度若飞：像飞一样地跨过一道道的关，越过一座座的山。度：过。(22)朔(shuo)气传金柝(tuo)：北方的寒气传送着打更的声音。朔：北方。金柝：古时军中守夜打更用的器具。(23)铁衣：铠甲，古代军人穿的护身服装。(24)天子：指上文的“可汗”。(25)明堂：古代帝王举行大典的朝堂。(26)策勋十二转：记很大的功。策勋：记功。转：勋级每升一级叫一转，十二转为最高的勋级。(27)赏赐百千强：赏赐很多的财物。强：有余。(28)问所欲：问想要什么。(29)不用：不愿做。(30)尚书郎：尚书省的官。尚书省是古代朝廷中管理国家政事的机关。(31)愿驰千里足：希望骑上千里马。(32)郭：外城。(33)扶将：扶持。(34)红妆：指女子的艳丽装束。(35)霍霍(huohuo)：模拟磨刀的声音。(36)著(zhuo)：穿。(37)云鬓(bin)：像云那样的鬓发，形容好看的头发。(38)帖花黄：帖，通“贴”。花黄：古代妇女的一种面部装饰物。(39)火伴：同伍的士兵。当时规定若干士兵同一个灶吃饭，所以称“火伴”。(40)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据说，提着兔子的耳朵悬在半空时，雄兔两只脚时时动弹，雌兔两只眼睛时常眯着，所以容易辨认。扑朔：动弹。迷离：眯着眼。(41)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雄雌两兔一起并排着跑，怎能辨别哪个是雄兔，哪个是雌兔呢？傍地走：并排跑。

【鉴赏导示】

这首北朝民歌，是我国古代一首著名的长篇叙事诗，是写女英雄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千百年来，一直广为流传，深受人们喜爱。它和南朝民歌《孔雀东南飞》一起被称为南北朝诗歌中的“双璧”。

【鉴赏】

这首诗，通过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故事，表现了古代劳动人民勇敢乐观的爱国主义精神，以及对和平劳动生活的向往。

全诗分为六段：第一段写木兰得知朝廷征兵，而父亲年老体衰不能应征，决心替父从军。第二段写木兰做好从军的准备，辞别亲人，踏上征途。第三段写木兰十年征战，历尽千辛万苦，胜利回朝。第四段写木兰谢绝天子的各种封赏，辞归故乡。第五段写木兰回转家园受到亲人们隆重迎接的欢乐场面，以及改回女儿装束后引起伙伴们的惊讶。第六段用“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作比喻，赞叹为国立功、为家增光的女英雄。

木兰替父从军，表现了非凡的智慧和胆略。她身经百战，历时十载，终得凯旋，表现了超人的坚强和勇敢。她不爱官爵，不要赏赐，愿意恢复普通劳动妇女的生活，表现了纯朴和高洁的情操。把这些美德集中在一个普通女性身上，对她进行热烈的歌颂，这在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里是具有特殊的重要意义的。

《木兰诗》的艺术成就是很高的。首先，叙事与抒情紧密结合，融为一体。比如“东市”六句，叙事中强烈地烘托出忙忙碌碌准备戎装的气氛，真实地刻画出木兰的心情。又如得胜回家后，对木兰换装的六句叙述，形象地反映出木兰欣喜自得的心情。其次，叙事有繁有简，繁简得当，形成了细腻与粗犷相结合的特独风格。比如，十年征战情况，仅用了“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六句予以概括，造成诗意的跳动，给读者留下许多想象的余地；而木兰回家一段，“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六句不厌其烦地把全家人都写上去，从而形成一种喜气洋洋的效果。再次，在语言运用上，《木兰诗》是丰富多彩的，既有朴素自然的口语，又有严整精妙的律诗语句，长短句错综使用，排比句多次出现，比喻新奇，问答相间，所有这些，都为揭示主题增加了表现力。

【鉴赏要点】

[1]名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2]个性鲜明的女英雄形象。[3]叙事、抒情的结合。[4]叙事有繁有简，繁简得当的叙事方式。[5]丰富多彩的语言：用复迭、排比、夸张等多种修辞手法来渲染环境，衬托人物。朴素的口语与精妙的律句的结合，长句与短句的错综使用。新奇巧妙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