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

韩愈《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

韩愈

纤云四卷天无河，清空吹风月舒波。

沙平水息声影绝，一杯相属君当歌。

君歌声酸辞且苦，不能听终泪如雨：

“洞庭连天九疑高，蛟龙出没狸鼯号。

十生九死到官所，幽居默默如藏逃。

下床畏蛇食畏药，海报湿蛰重腥臊。

昨者州前捶大鼓，嗣皇继圣登夔皋。

赦出一日行万里，罪从大辟皆除死。

迁者追回流者还，涤瑕荡垢清朝班。

州家申名使家抑，坎坷只得移荆蛮。

判司官卑不堪说，未免捶楚尘埃间。

同时辈流多上道，天路幽险难追攀。”

君歌且休听我歌，我歌今与君殊科：

“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

有酒不饮奈明何！”

中秋之夜，韩愈与张署两个贬官举酒相属，长歌当哭。唐顺宗、宪宗上台，大赦天下，他们仍不能回京任职，而是就在南方贬所改宦，韩由阳山令(阳山在广东)改官为江陵府(在今湖北)法曹参军，张署由临武(在湖南)令改官为江陵府功曹参军，都属闲职，大赦口惠实不至，贬官遭遇仍然很惨。

诗的主要内容就是发牢骚。诗中很大一段即从“洞庭连天九疑高”至“天路幽险难追攀”，是张署自述悲惨遭遇。由于二人贬前同在长安任高宦，同贬南方边远小官，贬后改官又改到同一地点，官职同是闲职，所以张的牢骚就是韩的牢骚。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佳节，最易触动人生悲怀。诉者听者都忍不住心潮澎湃，“洞庭连天九疑高”!张的“歌”中，“嗣皇继圣登夔皋”句，指顺宗、宪宗俱在永贞元年(805)相继即位，夔皋是尧、舜时两个贤臣，比喻“嗣皇”要起用贤人了。可惜希望落空：“州家申名使家抑”，“坎坷只得移荆蛮”。“同时辈流多上道，天路幽险难追攀！”这些苦处都是韩、张共通的。

既然“张歌”即是“韩歌”，那么如果韩再诉贬官之苦，就成了叠床架屋，大可不必。所以末了就点明了“我歌今与君殊科”，“殊科”——不一样。其实这也是作者小弄狡狯，早已借“张歌”浇了自己的块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