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公元1717—1797年)，字广庭，号云岩，章佳氏，初为满洲正蓝旗，后改隶正白旗。乾隆三年(公元1738年)举人。初以父荫授官，累迁吏部员外郎。后历任伊犁将军、兵部、吏部尚书，官至武英殿大学士兼军机大臣。为乾隆倚重。曾参与平定准噶尔部和天山南路的战争。后数次挂帅，用兵缅甸、平定大小金川。又多次察看黄河决口、江浙海塘工程。一生功勋卓著，对国家的统一与边疆开发，贡献颇大。嘉庆二年卒，赠太保，谥“文成”。
〔正史〕
阿桂，字广庭，章佳氏。初为满洲正蓝旗人，以阿桂平回部驻伊犁治事有劳，改隶正白旗。父大学士阿克敦，自有传。
阿桂，乾隆三年举人。初，以父荫授大理寺丞，累迁吏部员外郎，充军机处章京。十三年，从兵部尚书班第参金川军事。讷亲、张广泗以无功被罪，岳钟琪劾阿桂结张广泗蔽讷亲，逮问。十四年，上以阿克敦年老，无次子，治事勤勉；阿桂罪与贻误军事不同，特旨宥之。寻复官，擢江西按察使，召补内阁侍读学士。二十年，擢内阁学士。时，方征准噶尔，命阿桂赴乌里雅苏台督台站。逾年父丧还京。旋复遣赴军，授参赞大臣，命驻科布多，授镶红旗蒙古副都统。二十二年秋，授工部侍郎。辉特头人舍楞约降，唐喀禄以兵往会，为所袭，阿桂率兵策应，上嘉之，赐花翎。上命阿桂与策布登扎布合军击舍楞，毋使逃入俄罗斯。阿桂言：“得降贼，谓舍楞将逃土尔扈特；或不达且复回准噶尔。邀之中路①，可擒献。”上责其观望，召还京。是年准部平，复命赴西路，与副将军富德追捕余贼。
霍集占叛，二十四年，命赴霍斯库鲁克从富德进讨。八月，逐贼至阿勒楚尔，又至伊西洱库尔淖尔，回众降。霍集占走拔达克山。是年回部平，上以阿克苏新附，为回部要地，命阿桂驻军抚绥。二十五年，移驻伊犁。阿桂上言伊犁屯田、阿克苏调兵诸事。上嘉其勇往，命专司耕作营造，务使军士、回民皆乐于从事。时，西域初定，地方万余里，伏莽尚众，与俄罗斯邻。上诏统兵诸大臣议，咸谓沙漠辽远，牲畜凋耗，难驻守。阿桂疏言：“守边以驻兵为先，驻兵以军食为要。伊犁河以南海努克等处，水土沃衍，宜屯田，请增遣回民娴耕作者往屯；增派官兵驻防，协同耕种；次第建置城邑；预筹马驼，置台站；运沿边米赴伊犁；简各省流人娴工艺者，发备任使。”又奏定山川、土谷诸祀典，上用其议。阿桂造农器，督诸屯耕获，岁大丰。
二十六年，疏言：“伊犁牧群蕃息，请停内地购马驼。增招叶尔羌、喀什噶尔、阿克苏、乌什回民诣②伊犁，广屯田。”皆称旨。迭授内大臣、工部尚书、镶蓝旗汉军都统，仍驻伊犁。奏玛纳斯库尔、喀喇乌苏、晶河三地屯田，人授十五亩。二十七年，疏定约束章程，建绥定、安远二城，兵居民房次第立，一如内地，数千里行旅晏然，予骑都尉世职。召还，赐紫禁城骑马，命军机处行走。调正红旗满洲都统，加太子太保。二十九年，命署伊犁将军。寻调署四川总督。时，金川土司郎卡与绰斯甲布等九土司构衅③，阿桂巡边，尽得郎卡狡狯怙恶状，并悉其山川形势，入奏。是冬，召还京。三十年，上南巡，命留京治事。
乌什回赖黑木图拉作乱，诏驰赴乌什与将军明瑞攻之，赖黑木图拉中矢死，众伯克复推额色木图拉抗我师，自三月至八月，攻城不下。明瑞军其北，阿桂军其南，作长围困之，绝其水道。贼粮尽内讧，沙布勒者，擒额色木图拉以献，乌什平。上责其迟延，示怯损威，部议夺官，命留任，驻雅尔城。旋复夺尚书，命还伊犁助明瑞治事。阿桂疏请移雅尔城于楚呼楚，从之。三十二年，授伊犁将军。请自楚呼楚至乌尔图布拉克设三台，以通雅尔，下部行。
缅甸扰边，总督刘藻、杨应琚先后得罪去，上命明瑞率师讨之，至猛育，粮尽战殁。大学士傅恒自请行，三十三年，以傅恒为经略，阿桂及阿里衮为副将军，仍授阿桂兵部尚书、云贵总督。三十四年，以明德为总督，令阿桂专治军事。阿桂请由铜壁关抵蛮暮，伐木造舟，俊经略至军，进攻老官屯，且言军粮不给。上以为畏怯，罢副将军，改授参赞大臣。九月，舟成，傅恒亦至，分三路进。傅恒出万仞关，由大金沙江西经猛拱、暮鲁至老官屯；阿里衮率舟师循江而下；阿桂率蛮暮新舟出江会之，先伏兵甘立寨。缅人从猛戛来拒，寨兵出击，沉三舟，舟师噪应之，缅人大溃，歼其渠，遂与西岸军合。老官屯守御坚，军士多病瘴，阿里衮卒于军，复授阿桂副将军。傅恒亦病，上命班师，而缅酋懵驳亦惩甘立寨之败，遣使议受约束，乃召傅恒还。命阿桂留办善后，授礼部尚书。
三十五年，兼镶红旗汉军都统。命赴腾越待缅人入贡。遣都司苏尔相赍檄至老官屯，缅人拘之，索还木邦等三土司。疏入，上命罢尚书、都统，以内大臣留办副将军事。三十六年，疏请大举征缅，入觐陈机密。上手诏诘责，命夺官留军效力。是时，金川酋郎卡已死，其子索诺木及小金川酋泽旺子僧格桑扰边，四川总督阿尔泰征之无功，上命阿桂随副将军，尚书温福进讨。十二月，署四川提督，克巴朗拉、达木巴宗各寨。三十七年二月，克资哩山，进克阿喀木雅。松潘总兵宋元俊亦复革布什咱。两金川势日蹙，合谋抗我师。上命温福等三路进讨，阿桂出西路阿喀木雅攻喇卜楚克，克之，夺普尔玛寨，进逼美美卡。泽旺为子谢罪，索诺木亦代僧格桑请还侵地，上不许。时，侍郎桂林代阿尔泰为总督，并领其众，至墨陇沟，失利，副将薛琮死亡，阿尔泰劾罢桂林。上授阿桂参赞大臣，命赴南路接剿。僧格宗者，小金川门户也。甲尔木山梁为僧格宗要径。阿桂乘贼怠，潜赴墨陇沟，夜半大雾，袭据之，进逼僧格宗，突入毁其碉，歼贼无算。上授温福定边将军，丰升额、阿桂俱授副将军，分道取美诺。阿桂克美都喇嘛寺，俯瞰美诺。僧格桑遁布朗郭宗，而温福亦克西路来会，进剿布朗郭宗。僧格桑送孥金川而遁底木达，求见父泽旺，泽旺不纳，渡河走金川。泽旺降，械送京师，小金川平。于是议讨金川，金川贼巢有二：曰噶拉依，曰勒乌围。温福由功噶尔拉，阿桂由当噶尔拉，合攻噶拉依；丰升额由绰斯甲布径攻勒乌围。复授礼部尚书。
三十八年正月朔，冒大雪进夺当功噶尔拉诸碉，而温福至木果木，索诺木诱降番叛袭军后，断登春粮道，我师溃，温福死亡。小金川与美诺等相继陷。阿桂悉收降番城，毁碉寨，分置其人章谷、打箭炉，斩其桀骜④者，亲殿军退驻达河。事闻，上怒甚，命发健锐、火器两营，黑龙江、吉林、伊犁额鲁特兵五千，授阿桂定西将军，明亮、丰升额副将军，舒常参赞大臣，整师再出。十月，攻下资哩。用番人木塔尔策，分师由中、南两路进，潜军登北山巅，遂取美诺，明亮等亦克僧格宗来会，凡七日，小金川平。
三十九年正月朔，阿桂抵布郎郭宗，人裹十日粮，分三队进，转战以前，克喇穆左右二山，赞巴拉克山、色依谷山。二月，克罗博瓦山，勒乌围门户也。贼退守喇穆山。部将海兰察从间道破色漰普寨，绕出山后，贼退守萨甲山岭。海兰察夺其峭壁大碉，诸寨夺气，同时下，乘胜临逊克尔宗。僧格桑死于金川，金川酋献其尸，而死守逊克尔宗。十月，阿桂用策先克默格山及凯立叶，于是日尔巴当噶诸碉反在我师后，遂悉平之。贼退守康萨尔山。时，丰升额出币北路，师至凯立叶，望见烟火，以师来会；而明亮出南路，阻于庚额山；阿桂令移军，冒雨破宜喜，与明亮军隔河相望。十一月，克格鲁克古丫口，金川东北之贼殆尽。
四十年正月，克康萨尔山梁，进据得式梯，复克噶尔丹寺、噶明噶等寨，进攻巴占，屡攻不下。分兵从舍图枉卡绕击，牵贼势。七月，克昆色尔及果克多山，进克拉栝寺、菑则大海山梁，旋克章噶。八月，克隆斯得寨，遂克勒乌围。捷闻，上遣阿桂子阿必达赍红宝石顶赐之。九月，克当噶克底诸寨。十月，克达木噶。十一月，克西里山雅玛朋寨。十二月，克萨尔歪诸寨，进据噶占。四十一年正月，克玛尔古当噶碉寨五百余，遂围噶拉依。索诺木母先赴河西集余众，大兵合围，与其子绝，遂降。阿桂令作书招索诺木，而其头目降者相继，索诺木乃率众降。金川平，安置降番，设副将、同知分驻其地。诏封一等诚谋英勇公，进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军机处行走。四月，班师。上幸良乡城南行郊劳礼，赐御用鞍马。还京献俘，御紫光阁，行饮至礼，赐紫缰、四开禊袍。
初，阿桂去云南，缅甸遣使议入贡，械送京师下狱。至是诛索诺木母子头人，上命释缅使令观，译告以故，纵之归，冀以威武风运之。四十二年。署云贵总督图思德奏：“懵驳已死，子赘角牙立，输诚纳贡，愿归中国人，请开关通市。”上以事重，当有重臣相度受成，命阿桂往莅。五月，授武英殿大学士，管理吏部，兼正红旗满洲都统，缅甸使不至，遣苏尔相等归，遂召阿桂还。未几，缅甸内乱。又十余年，国王孟陨具表祝上八旬圣寿，定十年一贡，南徼始安。
四十四年，河决仪封、兰阳，奉命往按。阿桂令开郭家庄引河，筑拦黄坝；又于下流王家庄，筑顺黄坝，蓄水势，逼溜直入引河。四十五年三月，堤工蒇，还京。兼翰林院掌院学士。旋命勘浙江海塘，筑鱼鳞石塘、柴塘及范公塘。四十六年，工成，命顺道勘清江陶庄河道高堰石工。
甘肃撒拉尔新教苏四十三与老教仇杀，戕官吏。总督勒尔谨捕教首马明心下狱，同教回民二千余，夜济洮河犯兰州，噪索明心。布政使王廷赞诛明心，贼愈炽。上命阿桂视师，时阿桂犹在工。命和珅往督战，失利。贼据龙虎、华林诸山，道险隘。阿桂至，设围绝其水道，进攻之，贼大溃。歼苏四十三，余党奔华林寺，焚之，无一降者。甘肃冒赈事发，命按治，尽得大小官吏舞弊分赇状，谳⑤定，疏请增设仓廒，广储粮石，以济民食。
秋，河决河南青龙冈，命自甘肃赴河南会河道总督李奉翰督塞河。故事，河决，当决处两端筑坝，渐近渐合，谓之“合龙”。十二月，两坝将合，副将李荣古谓水势盛，宜缓，阿桂督之急。既合，属吏入贺，荣吉独不至，召之，则对使者曰：“为荣吉谢相公，坝不可恃，不敢离也。”越二日，果复决，阿桂驰视，荣吉已堕水，悬千金赏救之起，解御赐黑狐端罩覆之。因上疏自劾，请别简大臣董其役，上诏答，略曰：“近年诸臣中能胜治河任者，舍阿桂岂复有人？惟当安心静镇，别求善策。”四十七年，奏请于下游疏引河，上游筑大堤，并于北岸建坝，迫溜南趋。四十八年，工始竟，诣热河行在，复命仍赴工次，审定章程。
浙江布政使盛住疏论总督陈辉祖籍王亶望家有所私，命阿桂如浙江按治。还，又命勘江南盐河水道，又命勘河南兰阳十二堡堤工，并于戴村建闸。四十九年，甘肃盐茶厅回民张阿浑据石峰堡以叛。上遣福康安、海兰察等讨之，复命阿桂视师。四月余，破堡，戮张阿浑等。加一等轻车都尉世职。又命督河南睢州堤工。五十年，举千叟宴，阿桂领班。又命勘河南睢州河工，并察洪泽湖、清口形势。五十一年，又命勘清口堤工，并如浙江按仓库亏缺，勘海塘；又命勘江南桃源、安东河决。再如浙江按治平阳知县黄梅重征，论如律。
五十二年，又命督塞睢州十三堡河决。时，台湾民林爽文叛，上命福康安讨之，谘阿桂军事。阿桂疏论师当扼要害，分道并进，先通诸罗道，廓清后路，自大甲溪进兵。谕曰：“所见与朕略同，已谕福康安奉方略。”睢州工竟，又命勘江南临湖砖石堤工。五十三年，又命按湖北荆州水灾。请疏窖金洲以导水，修万城堤以护城。五十四年，命再勘荆州堤工。嘉庆元年，高宗内禅⑥，阿桂奉册宝。再举千叟宴，仍领班，于是阿桂年八十矣，疏辞领兵部。二年八月，卒，仁宗临其丧。赠太保，祀贤良祠，谥文成。
阿桂屡将大军，知人善任使。诸将有战绩，奖以数语，或赉酒食，其人辄感激效死终其身。临敌，夜对酒，深念得策，辄持酒以起，旦必有所号令。方温福败，受命代将。一日日欲暮，率十数骑升高阜觇贼寨。贼望见，犷骑数百环阜上。阿桂令从骑皆下马，解衣裂悬林木，乃令上马徐下阜。贼迫阜，从落日中睹旗帜，疑我师众，方遣骑出侦，阿桂已还军矣。师薄噶拉依，索诺木约以明日降，城栅尽毁。日暮，诸将谒阿桂，谓：“今日必生致索诺木，不然虑有他。”阿桂不答，入帐卧。明旦，索诺木自缚诣帐下。阿桂谓诸将曰：“诸君昨日语，盖虑索诺木他窜，或且死，我已得险要，窜安之？且能死，岂至今日？故吾以为无虑。”诸将皆谢服。及执政，尤识大体。康熙中，诸行省提镇以次即有空名坐粮，雍正八年著为例。乾隆四十七年诏补实额，别给养廉，阿桂疏言：“国家经费骤加不觉其多，岁支则难为继。此新增之饷，岁近三百万，二十余年即需七千万。请除边省外，无庸概增。”上不从。是时，帑藏盈溢，其后渐至虚匮，此其一端也。乾隆末，和珅势渐张，阿桂遇之不稍假借。不与同直庐，朝夕入直，必离立数十武。和珅就与语，漫应之，终不移一步。阿桂内念位将相，受恩遇无与比，乃坐视其乱攻，徒以高宗春秋高，不敢遽言，遂未竟其志。
论曰：将者国之辅，智信仁勇，合群策群力治而用之，是之谓大将。由是道也，佐天子辨章国政，岂有二术哉？乾隆间。国军屡出，熊罴之士，因事而有功，然开诚布公，谋定而后动，负士民司命之重，固无如阿桂者。还领枢密，决疑定计，瞻言百里，非同时诸大臣所能及，岂不伟欤？
《清史稿》卷三一八
〔注 释〕
①邀之中路：半路伏击。②诣：到，至。③构衅：制造争端。④桀骜：顽固不化。⑤谳(yan)：审判定案。⑥内禅：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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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国王阮光平至京，遣其臣馈阿文成公桂士仪。阿取一二物，语使人曰：“中朝相公问陪臣好。汝国王既诚心朝觐，其优赉厚宠皆出自皇上体恤远人之意，莫谓中朝相公不识顺逆二字也。”陪臣汗流浃背，谓人曰：“此诚宰相语也。”
《清稗类钞·廉俭类》
先是，准噶尔有四卫拉特，王师累征之，未能灭，至是，厄鲁特噶尔丹策凌死，子策妄多尔济那木扎尔袭位，其庶兄喇嘛达尔札执而篡之，而大策零敦多卜之孙达瓦齐，复因阿睦尔撒纳计，篡夺其位，所属昂吉策凌伍巴什等，率其家属叩嘉峪关乞降。上以侮亡攻昧，兵有常经，先后遣将军永常等督兵抚剿。适阿睦尔撒纳与瓦达齐有隙，自叛其汗，亦来求款。达瓦齐孤立无助，为回人擒献。上召阿睦尔撒纳至热河行在，封亲王，使往主故地。已而复召之，中途叛走。时准噶尔逸贼率众北走，将入俄罗斯。上命公赴乌里雅苏台，与靖边副将军、蒙古亲王成衮札布随机搜讨。成衮札布系额驸超勇亲王策楞之子，为诸蒙古盟长，上最所倚重者也。成公奏公遇事奋勉。会文勤公薨，奔丧回京。七月，命仍以内阁学士同成公办理军务。闰月，授参赞大臣。十二月，授副都统。二十二年，因成公赴巴理坤，命公代其任。二十三年，补工部侍郎，领索伦兵五千，驻塔尔巴哈台。是年，准噶尔平。命与副将军富德追捕准夷余贼。初，回酋大小和卓木为准噶尔所拘，及将军兆惠定伊犁，使还回部。至是，兆公遣使定其贡赋，回酋执而留之，又戕我参赞大臣。诏公同富公进兵合剿。回众迎拒于阿尔楚尔。时贼众甚盛，公亲率锐卒，绕出其右，冲出之，贼败溃。二十四年，回部各城以次克捷。
明年，还伊犁。伊犁自土尔扈特部窜入俄罗斯后，伏莽者尚众。上念西域既平，地方万余里，若不分驻官军，伏戎必再出扰，且恐为俄罗斯兼并，乃命各军营大臣等筹议。皆谓地辽远，难驻守。公独上言：“守边以驻兵为先，驻兵以军食为要。臣查伊犁、海努克等处，水土沃衍，且有河可引灌注。若开垦屯田，则兵食可渐充。”因条上屯田方略：“一、请增派回人屯田；一、请官兵驻防，协同垦种；一、请建置城廓；一、请预备马驼。”上嘉其勇往任事，即如所议行。公酌留马匹，分设台站，以通文报往来。又请将现在沿边运出粮米，俱赴伊犁，先供兵丁口食。又请查各省军流人犯，内有能工匠技艺者，悉发伊犁供用。上皆善之，派近臣协同办理。于是在阿克苏置办农器。是秋丰稔，兵食倍足。乃奏请于乌鲁木齐等处，派同知、知县收放军粮。俱允行。诏平定西域诸功臣五十人，图像紫光阁，公居第十七，御制赞云：“阿克敦子，性颇健敏。力请从戎，宜哉惟允。身不胜衣，心可干城。楚材继出，为国之桢。”盖以元耶律文正王为比也。
二十六年，授内大臣，补工部尚书、议政处行走，复授都统。二十七年，奏新疆约束章程五则，皆得旨允行。乃选工陶植，建城二，曰绥定，曰安远，规制一如内地。而哈萨克越境游牧者，悉驰逐之，数千里来往晏然。诏给骑都尉世职，并令还京供职，询方略而以明瑞代之。及至京，授军机大臣，赐紫禁城骑马。寻命往归化城勘狱。又查勘霸州、文安等处水利，所奏皆称旨。充经筵讲官，升隶正白旗，任都统，晋太子太保。
二十九年，金川郎卡复与邻封戕杀。事闻，上以公旧在四川军台，熟悉情形，因命署总督，相机筹办。公复奏：“绰斯甲布等九土司与郎卡互相攻击，正如鼠斗穴中，本外番常有之事，不必急于办理。”上以为然，诏授工部尚书。三十年，乌什回人赖穆黑图拉作乱，命公驰往伊犁，谕以严防要隘，俟其自敝①。于是明公军其北，公军其南，筑长围困之，且绝其汲道，贼恟惧。九月，其众擒赖穆拉以献，公与明公诛首恶，而贷其余。奏入，上责其宽纵，交部议处，而令永贵为伊犁将军，公驻扎雅尔。
三十二年，补伊犁将军。是时，缅酋懵驳以兵逼胁内地土司，总督刘藻、杨应琚不能办，因命明公率兵进剿。三十三年，明公军至猛育，粮尽战殁。于是大学士傅公请自督军，上乃授为经略。
五十七年，西藏郭尔喀平。上命图福康安等十五功臣像于紫光阁，以公参赞帏幄，列第二。五十九年，睿皇帝正位东宫。六十年冬，上以御宇周甲，将行内禅之礼，而隆仪盛事，古所罕见。公敬谨酌定仪注。嘉庆元年元旦，公仰承景命于太和殿上，捧册授宝。及初四日，再举千叟宴。公进觞上寿如前，视履考祥，周旋中礼。百寮及外藩贡使皆惊喜相告，谓重臣耆德，实国家上瑞也。八月，公八十生辰，又赐“介眉三锡”匾额及对联、御制诗、如意等物。
十一月，公疾，上遣医诊视，赐参药，至二年八月薨。讣闻，奉太上皇帝勅旨：“大学士公阿桂老成练达，自平定西陲时，即随同出师。旋经理新疆事务，懋著勤劳。嗣剿办两金川，畀以将军重寄。坚持定见，克蒇肤功。特封一等诚谋英勇公，赏四团龙补服、黄带、紫缰、红宝石帽顶、双眼花翎，图形紫光阁，以旌殊勋。续自简任纶扉，综理部务，赞襄枢要二十余年。及石峰堡回匪滋事，统兵剿平，复加赏轻车都尉。正资椅畀，顷闻患病颇剧，即特派皇三孙贝勒绵亿，由热河驰往看视，并赏赐陀罗经被。兹闻溘逝，深为悼惜。仍著绵亿带同散秩大臣、侍卫前往醊奠。可晋赠太保，入祀贤良祠。”九月，上亲临奠醊，并赐祭葬，谥文成，配享太庙。
公器识宏远沉毅，遇大事，必筹其始终得失，计出万全，虽在万乘②前，不轻为然诺③。乾隆中，库帑充盈，诏以名粮改实额，增兵六万。公时方奉使，具疏力言其耗费，谓百年后当知之。每入朝，先五鼓起，坐直房待旦，不假寐，进止皆有常处。或上辇经直房，侍者下户帘，公从室内起立垂手，候卤簿过，始复坐。议政持平举大体，尤不肯轻重其法以探上意，曰：“上圣人也。傥意不在是，偶行之，后以为比，法安得平耶？”在军，每独坐帐中，秉烛竟夜。或拍案大呼，划然长啸，则次日必有奇谋。尤善知人，自大帅迄偏裨，每与一二语，即知其性情才具，随所宜任之。又能均劳苦，别等次，从不以喜怒加人，故皆得其死力。将校中封公侯，出为将军、都统、提镇者甚众。及任宰执，领尚书事，得廉洁勤干之士，辄以陈于朝。二十年来，总督、巡抚，公所密荐者为多。自少留心史事，凡古今治乱成败之迹，皆能默识其所以然。遇寮属，皆教以修身植节，勉成大器，而于佻巧营求者，必痛绝之。盖文勤公以重望著朝端，一时名卿巨老，法家拂士，咸与订道义交。公时闻绪论，以古大臣自期。尝燕居侍文勤公，忽顾问曰：“朝廷一旦用汝为刑官治狱，宜何如？”公谢未习。曰：“固也。姑言其意。”公曰：“行法必当其罪，罪一分，与一分法，罪十分，与十分法，无使轻重。”文勤大怒曰：“是子将败我家”遽索杖，公惶恐叩头谢。文勤曰：“噫，如汝言，天下无全人矣！罪十分，治之五六，已不能堪，而可尽耶？且一分之罪，尚足问耶？”公后掌刑部，数为诸曹郎述之。其诒谋可知矣。
子阿迪斯，袭一等公，官户部侍郎、古北口提督。次阿弥达，官至工部侍郎。孙那彦成，由编修累官大学士，别有传。
清·李元度《国朝先正事略》卷一八
阿文成公屡膺挞伐，平定绝域，为近日名臣之冠。其拔擢人才，或于散僚卒伍以一二语赏识，即登荐牍，故人皆乐为之用。兴将军奎以将校从事，公奇其貌，曰：“此将才也。”因与之副将劄，命其攻克某岭，即日克捷，其后卒为名将。如王述菴司寇昶、韩桂舲司寇崶、百菊溪制府龄、朱百泉观察尔赓额皆以微员赏识，其后皆为卿相。闻其于军务倥偬④间，惟于幕中独坐饮酒吸烟，秉烛竟夜。或拍案大呼，愀然长啸，持酒旋舞，则次日必有奇策。其驱使将士，如发蒙振落，其成功者，或奖以数语，或赏以糕果，而其人感激终身，甘与效死。
其薨数日前，自知死期，于期诞辰，置酒作乐终日。训其子孙，励以纲常名节，曰：“余从此长诀，不复训教尔等矣！”病笃⑤时，将其兵书诗文稿尽命焚之，曰：“无以此误后人也！”余尝往吊，见其厅第湫隘⑥，居然儒素，较之当时权贵万厦巍然者，薰莸自别，比之李文靖厅前仅容旋马者，未为过也。
清昭梿《啸亭杂录》卷二
征金川，一日安营已定，忽传令迁移。诸将以天晚力阻。公随发令箭云：“违者立斩。”合营虽从之，而不免怨诽。迨(同“逮”)昏夜大雨，前此营基水深丈余，几为漂没，咸诧为神奇。公曰：“我有何异术，特见群蚁移穴，知地热将雨耳。”
民国·裘毓麟《清代轶闻》卷一
〔注 释〕
①自敝：内乱。②万乘：指皇帝。③然诺：答应。④倥偬：繁忙。⑤病笃：病重。⑥湫隘：窄小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