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炼类·辞浅意深的宋词赏析

锤炼类·辞浅意深的宋词赏析

【依据】朱希真有《西江月》云：“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元来有命。幸遇三杯酒美，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辞虽浅近，意甚深远，可以警世之役于非望之福者，非止旷达而已。(魏庆之《魏庆之词话》引 《中兴词话》语)

【词例】

西 江 月

朱敦儒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解析】辞浅意深，指的是作品用语浅近，而含意却深远。以诗而论，象中唐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的许多优秀篇章、晚唐现实主义诗人们的一些作品，都曾以“言浅意深”而博得世人的好评。词是一种合乐文学，必须考虑听众的理解程度，所以语言的晓畅易懂，应是它的艺术特点之一。然而，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倘若只限于语言浅近、老妪能解，而缺乏词境和韵味，那也并非一首成功的词作。故词家每拈出“言浅意深”论词，以之作为评论词作的标准之一。

这首 《西江月》 词，或云为建康 (今南京) 朱将仕之女朱秋娘 (秋娘其字，名希真)作，也见于朱敦儒 (敦儒，字希真) 的词集 《樵歌》 中。从思想内容方面来考察，此词应为朱敦儒所撰。朱敦儒生于北宋末期，其思想受儒、道两家的深刻影响，面对着金兵南侵、中原沦陷、国破家亡，他也曾悲愤填膺，写过不少忧国伤时、流露爱国情思的词篇。但他更多的作品，却是写其遁世之志与隐逸之情的。前者如 《相见欢》(金陵城上西楼)、《采桑子·彭浪矶》，后者如 《鹧鸪天》(我是清都山水郎)、《感皇恩》(一个小园儿)等。

就词的题旨而言，朱敦儒的这首 《西江月》，并不是一首佳作。全词所表达的无非是一种万事有命、与世无争和及时行乐的思想。但词人在表达其思想情趣时，所使用的艺术手法，却不能不令人赞叹。“世事短如春梦”，是说人生短暂、时间飞逝之速。“人情薄似秋云”，是说人心不古、世态炎凉。两者都是词人亲身感受到的，故写来水到渠成且又晓畅易懂。在这两个生动、形象的比喻之后，很自然地即道出了“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的结论。虽然，面对复杂的社会生活和尖锐的社会冲突，词人缺乏宏伟的理想与坚韧不拔的斗争精神； 但之所以摧刚为柔、心态扭曲，也不能不说是黑暗时代使然。两宋之际，统治集团昏庸误国，奸佞当道，忠良被害，中小知识分子和人民大众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面对如此险恶的政治形势，人们的思想可以朝积极进取、敢于斗争的方向发展，也可以朝消极无为的方向转化。词人所取的是后一种态度。下片，词人以“三杯酒美”、“一朵花新”象征一种知足常乐的生活境况，而以 “阴晴未定”比喻人生道路通塞、境遇顺逆之难卜。因而认为应该乐天安命，享受这短暂时光的欢乐。全词文字浅显，叙、议结合，说理畅酣，深受自苏轼以来所倡导的以议论、散文句式入词词风的影响。魏庆之及所引 《中兴词话》 的作者认为： 此词不仅表达了一种不为物役的旷达情怀，而且其词意还有一种警世的作用。这一评述，似有过誉之处。

从朱敦儒的这首词来看，“辞浅意深”之作似应包含下述几点：一、经过锤炼的语言，虽浅显、质朴、却意蕴丰厚。二、不用晦涩难懂的典故或极少用典。三、不排斥以理入词，但要摒弃抽象的议论。当然，词评家在使用 “言浅意深”这一赞语时，有时是就整个作品而言，有时仅是对某些名言佳句的品评。那又会因具体情况而异，颇难一概而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