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怀(其三十三)

　　 一日复一夕， 一夕复一朝。
颜色改平常， 精神自损消。
胸中怀汤火， 变化故相招。
万事无穷极， 知谋苦不饶。
但恐须臾间， 魂气随风飘。
终身履薄冰， 谁知我心焦？

这首诗是阮籍的代表作之一，集中表现了他“嗟生、忧时、愤世”的思想感情。阮籍主要生活在魏晋易代的黑暗年代，其所依附的曹魏政权摇摇欲坠，司马氏摧毁了魏室的政治军事力量，开始篡权专政。阮籍本有济世志，也思有所作为。但面对司马氏集团强大而残酷的暴力，他既无力抗争，扭转魏室的败局，又不想与司马氏合作，不甘心逆来顺受。身处乱朝，每有忧生之嗟。特别是嵇康被杀后，他害怕株连，常恐罹祸，内心是极其痛苦愤懑的。他说：“生命无期度，朝夕有不虞。”于是“发言玄远， 口不臧否人物”,或散发箕踞装痴，或酣醉终日不起，表面看来潇洒狂放， 内心深处极端苦闷。“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就是这种苦闷心理的显露。
诗的前六句，表述诗人生活十分单调、苦闷，内心十分痛苦，精神上压力很大，使得容颜日渐憔悴，精神消损，胸中好象怀着热汤烈火一样痛苦难耐。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诗的后六句作了深入地说明。“万事无穷极，知谋苦不饶。”世间万物变化无穷，而自己智谋有限，难以应付。意思是说当时的政局十分险恶，想靠自己的智慧来摆脱险境或化险为夷是很困难的。灾难随时随地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遭到杀身之祸——“但恐须臾间，魂气随风飘。”自己处境险恶，而又孤身无援，就像一生中都在薄冰上行走一样，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深渊。 “履薄冰”源自《诗·小雅·小旻》:“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此诗作于景元三年司马昭杀嵇康之后，用“履薄冰”来形容阮籍当时在险恶的处境下惴惴不安的心情是很贴切的。
阮籍的《咏怀》诗，一般都写得较隐晦，这首诗则直接抒写心中忧愤，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个孤独苦闷、痛苦绝望的忧郁形象。这是诗人同他的时代无法调和在诗歌艺术上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