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驿

草合离宫转夕晖，孤云飘泊复何依！^〔2〕山河风景元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3〕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4〕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5〕

〔1〕祥兴二年三月，文天祥自广东被押解北上燕京，六月到金陵稍驻，作此诗。驿，古代在通行大道设立的驿站，供传递文书的人或来往官员中途换马歇宿的处所。
〔2〕草合：四周长满草。离宫：皇帝在京外的行宫，这里指南宋在金陵的行宫。孤云：作者自喻。陶潜《咏贫士》诗：“万族各有托，孤云独无依。”
〔3〕“山河”二句：意为江山依旧，人事已非。《世说新语·语言》载：过江诸名士饮宴新亭，周𫗱慨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又，《搜神后记》卷一载：丁令威学道成仙，化鹤归辽，空中言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
〔4〕“旧家”句：暗用刘禹锡《乌衣巷》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5〕江南路：南宋时金陵为建康府，属江南东路。化作啼鹃：古代传说蜀王杜宇死后魂化为杜鹃，啼声悲苦至出血。杜甫《杜鹃行》诗：“君不见昔日蜀天子，化为杜鹃似老乌。……其声哀痛口流血，所诉何事常区区。”

这首律诗从作者国破家亡、身为俘囚的惨痛遭遇，抒写誓死不忘故国，决心以身相殉的心志。诗作于金陵，故多用金陵故实。首联写故宫寥落、己身无托；颔联写江山依旧，城郭、人民沦于敌手；颈联哀叹衰老，怀念故旧；尾联写决心殉国，化魂南归。全诗沉挚哀婉，柔中寓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