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慧锡两山记》

越人自北归，望见锡山，如见眷属。其飞青天半，久渴而得浆也，然地下之浆，又慧泉首妙。居人皆蒋姓，市泉酒独佳，有妇折阅^②，意闲态远，予乐过之。买泥人，买纸鸡，买木虎、买兰陵^③面具，买小刀戟，以贻儿辈。至其酒，出净磁，许先尝论值。予丐冽者清者，渠言燥点择奉，吃甜酒尚可做人乎！冤家，直得一死。

(《王季重十种》)

注释①慧山——又作惠山。②折(she)阅——折本、亏本。③兰陵——江苏常州之古称。

赏析作者是写游记的行家里手，用笔奇巧、老练而自然，从“久渴而得浆”的感情体验，顺笔引出“地下之浆”的惠山泉水，她是名震华夏的天下第二泉，且用她的泉水酿出来的惠泉酒也是天下驰名。

然而作者虽突出了惠山“泉酒独佳”，对购买当地土产的泥人、面具等工艺小玩意儿也有兴致，但他的注意力更被那位颇善经营之道、意态闲远的酒家妇女所吸引。她为了招揽顾客，一时亏本也在所不惜，不仅酒质好，且优质服务，杯碗干净，还许先尝后买，按质论价。这样的店家，岂止作者“乐过之”，谁又不愿意光顾呢！本来买和卖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满足；顾客盈门，买卖兴隆，获利丰厚，卖家乐在其中；买主因价钱公道、货品质量上乘，得到自己所需之物，也是可心可意，兴致蛮好。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店主像这位酒家妇一样颇为幽默、风趣，说几句和购物相关的诙谐话，买卖双方像萍水相逢的朋友一样，在短短的接触中沟通了感情，买者不仅获得购物的满足，还得到感情上的快意，那简直就是乐趣无穷了。你看她，作者向她要清甜味淡的酒喝，她竟将燥辣的烈酒奉上，还开玩笑说，男子汉大丈夫只喝甜酒“尚可做人乎！”这切题而并不过份的玩笑，能不让人开怀，增添饮酒的兴致，难怪得作者要喊“冤家，直得一死。”不过，别当了真，以为作者要搞什么风流韵事了，也别板起道学面孔责之未能“发乎情，止乎礼义”，这不过是谑庵的谑语，谑而不恶，也以玩笑视之可矣！

一百来字的游记，既记述了生活感受，地方风物、土特产品，又描绘了人物特征，心理情趣，且都是信手拈来，不仅顺势自然，鲜亮活脱，又耐人寻味，真不愧是“炉锤之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