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谭献《蝶恋花·玉颊妆台人道瘦》原文赏析

(清)谭献

蝶恋花·玉颊妆台人道瘦

玉颊妆台人道瘦，一日风尘，一日同禁受。独掩疏栊如病酒，卷帘又是黄昏后。六曲屏前携素手，戏说分襟，真遣分襟骤！书札平安君信否？ 梦中颜色浑非旧。

此词写闺怨，是作者《蝶恋花》组词六首中的最后一首。

上片写闺中思妇的容颜与心境。“玉颊”犹言“玉颜”，形容女子的美貌。梳妆镜台之中的美丽容颜，自君别后，已经消瘦。不说自觉消瘦，却着以“人道”二字，则不仅消瘦是真，而且倘若情郎此时相见，也必然如是想、如是说。“一日”两句，意谓风起尘扬，我不得不日复一日地忍受这由恶劣天气加深加重的恶劣情绪的煎熬。“独掩”两句承上，写疏窗之外，风尘交加，徒然引起愁思，不如关闭起来。然而独自一人，寂寞相思，精神恍惚，仿佛病酒；到了黄昏之后，不堪寥落，又复卷起帘拢。一“掩”一“卷”，生动、细腻地刻画了思妇徬徨不可终日的心理状态。

过片三句，回忆往昔欢聚一处时的情、景、事。“六曲屏前”一句，分写环境之富丽幽美和两人的柔情蜜意，情景互为烘托。“戏说”两句，又写两人当时的戏语不料转眼即成现实，与元稹《遣悲怀》之“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在艺术手法上同一机杼，只是一写生离，一写死别而已。在百无聊赖之际，惟有追念当日情事才能排遣烦忧于万一。可是事与愿违，反而愁上加愁。“真遣分襟骤”一句喷薄而出，幽怨之情，经过长时间的压抑，经于达到高潮。“书札”句一转：别后书信，总是说我一切平安，你相信还是不信呢？并有明言自己已经为君消得人憔悴，当然是生怕对方为我担心，从而加重思想负担；但又希望对方了解自己思念之苦，于是设想对方在梦中见到自己时的感觉，与首句遥相呼应。这种人之常情和矛盾的心理状态，在词人的笔下得到了十分传神的刻画和描述。

这首词在艺术上的最大特点在于对人物的心理刻画。作者从不同的角度，将思妇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传达得极其精细，使读者仿佛亲历其境，亲身感受。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五以为此词“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相思刻骨，寤寐潜通，顿挫沉郁，可以泣鬼神矣”，虽不免抑扬过甚，但也可见其感人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