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晁冲之《临江仙·忆昔西池池上饮》

(宋)晁冲之

临江仙·忆昔西池池上饮

忆昔西池池上饮，年年多少欢娱！别来不寄一行书。寻常相见了，犹道不如初。安稳锦屏今夜梦，月明好渡江湖。相思休问定如何？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

这是一首忆旧之词，它既是朋友间深情厚谊的赞歌，也是士大夫知识分子落魄失意的怨曲。如此写来，和词人怀才不遇的一生很有关系。他少壮时虽有才学而未第，绍圣初更因党争被逐而归隐林泉。此词，显系他隐居后所作。

上阕写追忆过去朋友们的欢聚，惋叹如今彼此的落魄失意。“忆昔西池池上饮，年年多少欢娱！”这就是对昔时朋友们年年相聚欢饮酬唱的美好回忆。当时，大家都风华正茂，抱负不凡，豪情满怀，情趣融洽，互相激励，那是多么令人欢快的岁月啊！前一句有意强调“西池池上饮”，虽为简单勾勒，却能使人想象到一群风流俊雅的文士正欢宴唱和于波光潋滟的水上游船之时，真是意气风发。第二句又特地标出“年年”二字，表明了他们在长期的交游中，建立了深厚的情谊，终身不忘。到第三句“别来不寄一行书”，出现了诗情的大跳跃、大转折，指明过去年年欢聚的酒朋诗侣，早已星散四方，各奔前程去了，而奇怪的却是如今互相都不通音讯，一行字也不见寄来。这就留下了一个悬念。于是，自然地引出上阕最后两句来：“寻常相见了，犹道不如初。”这是推想之辞。意即：如果阔别已久的朋友一旦重逢，相见时一定会感到寻常平淡，甚至有人还会说如今的处境及心绪大不如以前好啊！这样说，也就补述了“别来不寄一行书”的原因所在，同时词人更借此抒发了自己及友人在人生道路上因落魄失意所引起的怅惘、困惑和凄凉。

下阕写珍视昔时深挚的友情，难忘青壮年时代所追寻的幻梦。“安稳锦屏今夜梦，月明好渡江湖”，意谓今夜要安稳地睡在锦屏帐中，趁着明月朗照之夜，让梦魂顺顺当当渡过江流湖泊，向那昔时朋友们欢聚的西池飞去。此句所写仅是想做那么一个美梦，并非已经做了那样的梦，然而这却深深地传达了词人对友情的无限恋怀。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有句曰：“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此处显系化用李诗意境，然而却从壮阔变为纤秾了，从中也就可以悟出诗词境界的分野。“相思休问定如何”，意谓如此对挚友心存相思之念，究竟有何效果呢？可以肯定，是不会有何效果的，甚至反而会凭添许多烦恼。然而，如此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就更见他对挚友想念之切了。这正如歇拍所写的“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意谓我固然明知春天去后，想去挽留缤纷的落花也是留不住的啊！但是藏于句后还有深意在焉，即明知落花难留，也要尽力去留哩！此处词人深情地将旧时友谊比用即将随春逝去的落花，而且似乎还要把花瓣重新拾起，缀成花环，以作友谊的永恒性的纪念。如此以景作结，含思婉转，耐人回味。

离别之词，多写男女别后相思，如本词写朋友别后相思，则为少见。且词人又是将他对朋友之相思置于彼此落魄失意的遭遇中来抒写的，可见他们确为推心置腹的挚友，这就弥足珍贵了，能给人们在交友问题上以宝贵启示。此词语浅意丰，刚柔相济，怨而不怒，这是它鲜明的风格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