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绮寮怨·上马人扶残醉》

周邦彦

上马人扶残醉，晓风吹未醒。映水曲、翠瓦朱檐，垂杨里、乍见津亭。当时曾题败壁，蛛丝罩、淡墨苔晕青。念去来、岁月如流，徘徊久、叹息愁思盈。

去去倦寻路程，江陵旧事，何曾再问杨琼。旧曲凄清，敛愁黛、与谁听？尊前故人如在，想念我、最关情。何须渭城，歌声未尽处，先泪零。

【注释】

津亭：渡口处的小亭。杨琼：杨琼事未详。白居易有诗句：“就中犹有杨琼在，堪上东山伴谢公。”渭城：即咸阳故城，在长安西北渭水北岸。王维《送元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鉴赏】

这是一首感时伤怀之作。

上阕因景生情，抒发感叹。起笔两句写羁旅残醉的情景。“晓风吹未醒”足见喝得很多，醉得很深，暗示了愁绪深重。“映水曲”两句写残醉中所见景象：迷糊中忽然见到水中翠瓦朱檐的倒影，在岸边垂柳的掩映中突然见到渡口小亭。“当时”二句紧承上句，回忆当年曾在壁上题字作诗，而如今此地已是蛛丝笼罩盘绕，青苔满壁，当年墨迹已黯淡不可寻。今昔强烈对比，引发感叹“念去来、岁月如流”，抒发岁月不再，往事如烟，物是人非之感。结句更深一层写感怀：在旧迹前徘徊良久，只能徒增几声叹息和无限愁苦而已。

下阕思念旧时情事。前三句追忆“江陵旧事”，用杨琼典故，写往事已不堪回首，没有必要再去提它了。“旧曲”两句写往日凄清的乐曲，如今已没有人听了。用一反问句，加强语势。以上五句表面写事，实包含了无限愁苦情绪。接着“尊前”两句写愁苦的根源，思念旧事是因为难忘故人。如今物是人非，“最关情”之人已不见，自己只有独酌空樽。故人不在却偏要想象他“如在”，等回到现实发觉独酌空杯时，徒添无限伤感。王维《送元二使安西》(又名《渭城曲》、《阳关曲》、《阳关三叠》)入乐之后，成为别席离筵的绝唱，如李商隐《赠歌伎》诗有“断肠声里唱阳关”。此词结句即用此典，含无限凄惋之意，写《渭城曲》歌声未尽，已是涕泪满面，令人断肠。可见思人之切，愁苦之深。

此词情景交融，今昔对比，亦今亦昔，浑然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