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紫芝《题湖上壁》

周紫芝

寒食风埃满客巾，西湖烟雨送愁频。

风高未起鸟呼梦，春晚不归花笑人。

古人有许多思乡杰作。悠悠乡思，常因特定的环境气氛所触发，又往往进一步发展成为悠悠归梦。周紫芝这首《题湖上壁》，即为寓感时、乡思、归梦为一体的抒情小诗。

“寒食风埃满客巾”，寒食是我国古代一个传统节日，一般都在清明前一两天，有地区清明亦称寒食。诗的首句道出了诗人创作的心理背景。宋高宗绍兴初年，年近半百的周紫芝离开家乡安徽宣城，奔赴京师临安考中了进士，以后即一直在外供职。此时正值寒食，清明将至，家家户户忙于踏青游玩，扫墓祭祖。而诗人自己却是“风埃满客巾”，一个风尘仆仆的宦途游子。句中“客”字值得注意，这是全诗的眼目所在，全诗意境即由此而起。老来离乡，本来即为人生一大憾事，况光阴倏忽，来日无多，诗人客居他乡，却是有家难归，自然更勾起一种沉重的乡思。“西湖烟雨送愁频”。杭州西湖美景，是历来人们吟赏不尽的对象，“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苏轼语)，然而到了诗人笔下则完全不同了，美丽的西湖烟雨传递给诗人的只是频繁的愁思。这不是感伤惜花的春愁，而是由沉重乡思发展而来的乡愁，唯其如此，才能在一个行垂暮年的老诗人心目中占有巨大的位置。

“日高未起鸟呼梦，春晚不归花笑人。”这两句出语平易自然，但想象却非常新奇。既然乡思乡愁是如此沉重，以致一切赏心悦目的良辰美景也产生不了美的享受，那么诗人只好昏昏欲睡，在梦中寻找还乡的乐趣，以致“日高”尚且“未起”，然而这点归梦乐趣却又被小鸟惊破了。“鸟呼梦”三字非常传神，无意识的鸟鸣这里变成了有意识的呼唤。北宋周邦彦《苏幕遮》词有：“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一句，颇为后人称道，然周词虽写羁旅思乡之情，此句却和“梦入芙蓉浦”没有直接的联系。此诗这一句却不同，它直接和乡思联系起来了，因为归梦被鸟声惊破，诗人当然是倍觉无聊。“春晚不归”一句，从字面上看，似写眼前时令已近暮春，实际上暗寓自己已垂暮年，尚且为着蜗角虚名长期滞留在外，准备老死他乡，周围环境乃至一花一鸟都在嘲笑自己。诗的后二句是对前面感时思乡以至乡愁的深化和形象化，突出了诗人在仕宦和归乡之间的矛盾苦闷心情。

从写作艺术上看，此诗由实及虚、由浅而深。首句写寒食之时身世之感促使诗人产生浓厚的乡思，次句写乡思发展成为乡愁，第三句乡愁又将诗人带进了归梦，最后一句又使诗人回到了现实的苦闷之中。思绪的发展吞吐回环，章法结构跌宕多变。语言方面这首诗四句看似平淡自然，没有险韵、僻典和怪字，然由于结构上独到新颖，使得这首小诗读来意态浓重，含蓄深厚，具有一定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