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犯 秋海棠

沈道宽

一声鶗鳺，秋容瘦、小园花事中歇。藓墙寂寞，苔阶冷落，客怀凄绝。寒螀倦蝶，正惆怅芳华一瞥。却屏山、玲珑石罅，露出弄风叶。句注燕支淡，艳入丰肌，晕生赩颊。凭轩历赏，奈无端，冷风摧折。迸泪幽吟，写不尽愁肠百结。纵重看、已似万里，赋远别。
《凄凉犯》又名《瑞鹤仙影》,调见宋姜夔《白石词》。其自序云：“合肥巷陌皆种柳，秋风夕起，骚骚然，余客居阖户，时闻马嘶，出城四顾，则荒烟野草，不胜凄黯，乃著此解。”沈道宽的这首咏秋海棠词选用此一谱调，虽然创作动因不会与姜氏的哀伤时事相同，但客居他乡、感伤时序的心情却可能是相似的，这从词中“客怀凄绝”等语足可得到证明。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慄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送将归。”(宋玉《九辩》)当“藓墙寂寞，苔阶冷落”之日，也正是“客怀凄绝”之时。沈氏本顺天(今北京)大兴人，曾官湖南酃县知县。异乡为客，目睹园中芳华谢落，空枝瑟缩，不由人不生思归之情。词的上片首先集中笔墨渲染了寒秋的衰飒气氛，流露出内心因时序更迭而触发起的惆怅和苦闷。然而就在这一片凄凉的秋色之中，词人惊喜地发现：园中玲珑剔透的山石的缝隙之中，正盛开着娇艳的秋海棠，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陆游《游山西村》)。上片的末两句用一“却”字将笔锋有力地一转，在层层铺染之后出人意料地推出了画面的主体，既突出了秋海棠的中心地位，也使整个上片为之一振。此种笔力，可谓深厚。
过片紧承上片的“露出弄风叶”一句，对秋海棠的姿色容貌作了具体描绘，上下两片意脉贯通，章法谨严。秋海棠为多年生草本植物，秋季开淡红色花。词人用比拟手法，赞美那艳丽的花容犹如胭脂匀注、香粉薄施的盛妆女了，青春焕发，光彩照人。“凭轩历赏”以下数句又将语意一转，再抒愁怀。海棠虽好，西风无情，面对被风霜摧残的秋容，纵使笔蘸泪水，也写不尽满怀浓愁。词人的这种愁思，既为惜花而发，更为怀归伤时而生。“进泪幽吟”两句措辞激切，深痛感人。结尾“纵重看”两句更借助比喻将惜花之愁、怀归之恨融为一体。这种笔法，可以说是自然而又巧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