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关于李白《送戴十五归衡岳序》写作时间与背景 |
释义 | 关于李白《送戴十五归衡岳序》写作时间与背景 关于李白《送戴十五归衡岳序》写作时间与背景 安旗先生《李白全集编年注释》将此文系于开元二十一年 (733) , 认为“据文中‘不远千里, 访予于道, 䢵国之秀, 有廖侯矣’等语, 知戴十五自衡岳访白于安陆, 文末又有‘笙歌鸣秋’数语, 则时在秋”。笔者以为本文行文也颇有早年之风。又, 文言“访予”“䢵国”“江叶”也当在安陆一带, 故文中所写送别应是李白“酒隐安陆, 蹉跎十年”时期的事。然开元二十一年李白三十三岁, 阅世并不广, 文中言:“海内豪俊, 相识如浮云。”与此颇不符。笔者以为此语更似李白在广游京洛、江东、太原之后的事, 宜系于开元二十五年 (737) , 其时, 李白三十七岁, 其许夫人或于本年过世, 李白在安陆许家应待了一段时间, 与江汉地区文人多有交往。 贺知章所叙戴令言是一传奇性人物, 智力过人, 读书得法, “垂髫能诵《离骚》及《灵光》《江》《海》诸赋, 难字异音, 访对不竭”, 学问广博且扎实, “十五, 首读两《汉》, 遂慨慷慕古, 手不释卷。未盈五旬, 咸诵于口。十七, 便历览群籍, 尤好异书, 至于算历卜筮, 无所不晓”。而且个性浪漫, 颇有侠气, “年十四而容体魁岸, 性颇侠烈, 每自称曰:吾不能为小人儒。好投壶、挽强、击刺, 虽江乡耆宿、郭解季心之徒, 咸敬惮焉”。志尚高远, 情趣高雅, 钟情山水之乐, “味老庄道流, 蓄长往之愿, 不屑尘物。州乡初以孝秀相屈, 府君傲然便曰:‘大丈夫非降玄, 不能诣京师, 岂复碌碌从时辈也。’既家近湘渚, 地多形胜, 每至熙春芳煦, 凛秋高节, 携琴命酌, 棹川藉墅, 贵游牧守, 虽悬榻入舟, 不肯降志”。墓志中的戴令言非常契合贺知章自己的个性。 《新唐书•贺知章传》:“ (贺知章) 性旷夷, 善谭说, 与族姑子陆象先善。象先尝谓人曰:‘季真清谭风流, 吾一日不见, 则鄙吝生矣。’证圣初, 擢进士、超拔群类科, 累迁太常博士。……开元十三年, 迁礼部侍郎, 兼集贤院学士, 一日并谢。……玄宗自为赞赐之。迁太子右庶子, 充侍读。”“知章晚节尤诞放, 遨嬉里巷, 自号‘四明狂客’及‘秘书外监’。每醉, 辄属辞, 笔不停书, 咸有可观, 未始刊饬。” 《法书要录》:“天宝二年, 以老年上表, 请入道, 归乡里, 特诏许之。重令入阁, 诸王以下拜辞。上亲制诗序, 令所司供帐、百寮饯送, 赐诗叙别。知章表谢, 手诏答曰:‘卿儒才旧业, 德著老成, 方欲乞言以光东序, 而乃高蹈世表, 归心妙门。虽雅意难违, 良深耿叹。眷言离祖, 是用赠诗, 宜保松乔, 慎行李也。儿子等常所执经, 故令亲别, 尊师之义, 何以谢焉?’” 据上所知, 贺知章是开元、天宝年间朝中名士, 为人旷达不羁, 风流自适, 在乡与张若虚、张旭、包融并称“吴中四士”。在京与陈子昂、卢藏用、宋之问、王适、毕构、李白、孟浩然、王维、司马承祯等并称为“仙宗十友”, 在朝与李白、李适之等谓“饮中八仙”, 在野则称“四明狂客”, 并以才行与风度获得了君王的尊重。开元二年 (714) , 贺知章职位不高, 尚无晚年放浪之举, 但其个性已成, 其依自己的人格模式来记录戴令言, 也是借他人之事来表达自己的人格理想, 显示了对传奇的人生境界的一种向往。 同样, 这样一个传奇人物的气质与李白也是很接近, 李白在诗文中就曾一再以类似的经历自夸。如《上安州裴长史书》言:“五岁诵六甲, 十岁观百家。轩辕以来, 颇得闻矣。常横经籍书, 制作不倦, 迄于今三十春矣。”《与韩荆州书》言:“十五好剑术, 遍干诸侯。三十成文章, 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 而心雄万夫。王公大臣, 许与气义。”广读奇书、好侠尚剑、钟情山水、长于诗赋, 都是他们的相似处, 尤其是对道教之境的迷狂, 对凡俗的超越, 更是一种内在的精神联系。由这种比较中不难看出贺知章赏识李白以及李白追慕贺知章的原委, 他们就是喜欢像戴令言这样潇洒而具有传奇色彩的人, 贺、李成为忘年交, 就在于他们有着非常契合的精神世界。 由此, 我们可对李白此文做进一步推断, 戴令言卒时戴十五约十多岁, 开元二十五年 (737) 时, 已是三十多岁了, 与李白年辈相仿。其时李白声名并未大显, 他作为给事中五品官子弟能千里相寻, 当有机缘了解李白为人与才性。这个机缘极可能就是贺知章, 贺知章能为其父写出这样文学化的墓志铭, 贺、戴两家当有较深的关系。戴十五很可能就是由贺知章处了解到李白。李白文中言:“属明主未梦, 且归衡阳。”其家在长沙, 为何要归衡岳?这是因为当时学子有习业山林的风气 (参严耕望《唐人习业山林寺院之风尚》, 严耕望《唐史研究丛稿》, 新亚研究所, 1969, 367-424页) , 衡阳可能是他学习之所。戴十五这次到安陆寻见李白, 应是在入京与归山往返途中的事情, 所谓“明主未梦”, 即指在京求仕、应举失败之事, 戴十五应是在由京返湘的途中寻到了李白。由李白所叙看, 戴十五颇有乃父之风, “精微可以入神, 懿重可以崇德, 谟猷可以尊主, 文藻可以成化。兼以五材, 统以四美”, “潜光后世, 以期大用。鲲海未跃, 鹏霄悠然”。而一鸣惊人, 一步登天, 也正是李白当时追求的理想。也许贺知章正是看出这种契合处, 才向戴十五介绍了李白。今人已研究出, 李白初见贺知章的时间不应在天宝初, 而应在开元二十五年前。这则墓志也可作为一个旁证。贺知章、戴令言、李白、戴十五的交往, 正体现了开元士人好特立独行的士风特色。 又, 戴叔伦有诗《族兄各年八十馀见招游洞》:“鹤发婆娑乡里亲, 相邀共看往年春。拟将儿女归来住, 且是茅山见老人。”此前研究者将本诗系于贞元三年 (787) 任湖南转运留后时返乡期间 (参蒋寅注《戴叔伦诗集校注》,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3, 58页) , 估计是依据诗中“乡里亲”“茅山”二词, 其实, 亦可理解为:此处鹤发老者是乡里亲戚, 待我很热情, 让人觉得可以将家人接来, 如同回到家乡一样, 见到他们就像见到家乡茅山老道。全诗应是表达在他乡见同族兄长的兴奋。戴叔伦在大历五年 (770) 至大历十二年 (777) 任湖南转运留后, 由上文看, 戴令言最小的儿子在开元二年 (714) 已十多岁, 到这个时候年近八十, 其他诸子自然已是八十馀岁了, 故戴叔伦一诗很可能作于任湖南转运留后期间, 其所见应是戴十五诸兄。 据上分析, 借助贺知章这一篇墓志, 我们不仅可对李白文中的戴十五家族做一些推论, 还可对本文产生的背景与原委进行更具体的解读。很多出土墓志与传世之作可能无直接关系, 但唐代是世族社会, 文化阶层的人数相对较少, 同时代的人往往会因各种缘由产生关系, 充分利用其中信息, 可构建出一些人物的关系网, 从不同层面推动我们进一步接近文本, 解读一些疑惑之事, 感受那个时代特有的气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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