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鼠

·蒲松龄·

杨天一言：见二鼠出，其一为蛇所吞；其一瞪目如椒，意似甚恨怒，然遥望不敢前。蛇果腹，蜿蜒入穴。方将过半，鼠奔来，力嚼其尾。蛇怒，退身出。鼠故便捷，歘然遁去。蛇追不及而返。及入穴，鼠又来，嚼如前状。蛇入则来，蛇出则往，如是者久。蛇出，吐死鼠于地上。鼠来嗅之，啾啾如悼息，衔之而去。友人张历友为作“义鼠行”。

[选自《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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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鼠》记述了一个舍生忘死，为救护同伴而与蛇相斗的义鼠的故事，它维妙维肖地描写了义鼠的形、神。鼠，是为世人所不齿的，而蒲松龄笔下的这只鼠却有着极浓郁的人情味：当它看到同伴被蛇所吞时，“瞪目如椒，意似甚恨怒”,但它又有本性的怯懦：“然遥望不敢前”,这一“怒”和一“不敢前”便把其“弱”与“义”呈现在读者面前，使这个充满人情的鼠一下抓住了读者，也为它后面的义勇之举作了埋伏。所以，文章接着又描写了鼠的举动，也就是解释了为什么称它为“义鼠”的原因：蛇入它则来，蛇去则往，如是者久。终于“蛇出，吐死鼠于地上。”其中还用了一系列动词，如：“鼠奔来，力嚼其尾……鼠故便捷，歘然遁去……鼠又来，嚼如前状。”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撤，既不轻进，又不遽退，借故便捷，攻敌之短，终把敌人拖疲拖垮，最后逼敌就范。好个精妙的持久战术，一只鼠竟知以己之长，攻人之短，可谓奇也。作者就这样只用廖廖数语，便把一只智勇双全的义鼠活脱脱地奉献在读者面前。而后，再一次充分渲泻义鼠的侠情，把文章掀入高潮，“鼠来嗅之，啾啾如悼息，衔之而去”那种对同伴之死悲痛欲绝的真情实感，只在这廖廖数语中表现殆尽。
晓畅的语言，鲜明的形象，传奇似的情节，对“义”、“勇”、“情”的讴歌，使这个义鼠具有了兽人合一的美学特征，使文章获得了神采焕发的艺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