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免官而已

·吴曾·

侍御史王平，字保衡，侯官人。章圣时，初为许州司理参军。里中女骑驴单行，盗杀诸田间，褫其衣而去。驴逸、田旁家收系之。觉，吏捕得驴，指为杀女子者。讯之四旬，田旁家认收系其驴，实不杀女子。公意疑，具以状白府。州将老吏，素强，了不之听，趣令具狱，公持益坚。彼乃怒曰：“椽懦邪！”公曰：“今触奏坐懦，不过一免耳。与其阿旨以杀无辜，又陷公于不义，校其轻重，孰为愈邪？”州将因不能夺。后数日，河南移逃卒至，详勘之，乃是杀女子者。田旁家得活。后因众见，州将谢曰：“微司理，向几误杀人。”

〔选自《能改斋漫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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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小说通过王平不肯轻率断案，避免了一次错杀无辜的事件，刻画一个正直的官吏的形象，在艺术构思上，精于剪裁是其突出的特点。
著名文学家茅盾指出：“如何剪裁，好像是一个技术性的问题，但实在是一个思想方法的问题。不能剪裁，不善于剪裁，就表示了作者的思想方法是受到自然主义或经验主义的束缚的。”茅盾的这段话，既指出了剪裁的重要性，又强调了剪裁首先是思想方法的问题，这是颇有见地的。
《不过免官而已》叙述的是一个案子的发生及解决的过程中的斗争，按一般写法，也许要大写其作为司理参军的王平，其职责是掌管州里的讼狱，当写他如何调查、怎样破案。但是，作者的意图不是这个破案，而是刻画人物，表现断案不能轻率，以免错杀无辜的主题。因此，破案过程便完全略去，多用笔墨来写人物，这正是剪裁巧妙之处。正由于善于剪裁，所以，人物刻画得较有个性。
小说的开始对王平略作介绍，指出他是福建侯官地方的人，在河南许昌担任司理参军的官职。接着又简述案件发生的情况：村里一妇女骑驴单身赶路，被坏人杀死在田地里，并被剥去衣服。她骑的驴跑到田旁家。州里捕盗官兵从田旁家发现驴子，就认定田旁是杀人犯。王平审讯了四十天，田旁家不承认杀了人。王平分析案情后，怀疑杀人犯不是田旁，而另有其人，便将审理情况及自己的怀疑写成公文，呈报州府。于是，他跟上司的矛盾产生了，小说浓墨重彩地描绘了这场斗争，并在斗争中完成了人物的塑造。全文只180余字，王平和上司的争执便占约70字，即用了全文约百分之四十的字数，足见地位的重要了。这正是善于剪裁的结果。在这70字中，先描绘州将是个老吏出身，素来强悍，可见王平要坚持自己的意见，所碰的对手就不同一般。这不一般的州将根本不听王平的判断，还催促结案。“公持益坚”,这四字让人看到王平为了人命，敢顶上司，理直气壮的神情。这触怒了州将，他生气地说：“你这位部下是怕事了吗？”椽，对属下的通称。“懦”,怯懦，这里有无主见、不敢断案、有私心，害怕审错了丢官等意思。王平说：“现在我因犯了怯懦的错误而被奏章弹劾，不过免职而已。与其逢迎你的旨意而杀无罪的人，又使知州陷于不义，比较轻重，哪个后果更严重呢？”在强悍的上司面前敢于直言抵制，王平的气魄可知、他所以敢顶，又是出于爱民。为了不错杀人，宁肯自己获罪，表现了他无私的心胸。这一层次，作者重点描绘，便把王平的正直、勇敢、虑事周全，心地坦荡的性格表现得鲜明、突出。
最后，小说简略地交代了杀人犯是个逃兵。由于王平坚持，田旁家得了活命，州将在众人参见的时候，感谢王平坚持，避免了错杀人的后果。
该简的简，该繁的繁，显示了作者剪裁的功夫。这正是这篇小说较突出的艺术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