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 塞居尔夫人 毛驴自传

在俄罗斯度过童年、少年时代就被带到法国的索菲娅·塞居尔(1799—1874),1819年与一个名为塞居尔的伯爵结婚，从此就被叫做“塞居尔伯爵夫人”。她多半是为孙儿撰写的故事使她声誉鹊起，其代表作《一头驴子的回忆录》(中译作《毛驴自传》,1860)深受孩子们欢迎。主要是这部中篇童话使她跻身古典儿童文学作家的行列。
《毛驴自传》以其生动的描绘和童真的传达引起了轰动性效果。在法国，它一直畅销不衰； 就像中国的孩子都知道孙悟空一样，在法国提起毛驴的名字“佳第松”,几乎无人不知。
“聪明的毛驴”是选自19章的一个极富喜剧性的故事，它提出了会拍马屁，善于心领主子意图并不是真聪明的问题。“聪明” 的前提是正直——敢把一顶花里胡哨的帽子扣到马戏班主头上去，那才是真正的聪明。作品采用毛驴自述方式，产生了一种 “怪味”效果，颇耐品味。

·韦苇·

聪明的毛驴

(毛驴佳第松自述了自己的一生经历。佳第松是一头聪明的小毛驴，它从毒打它的女农庄主那里逃出后，经历了许多风险，终于找到了善良的主人。
路易和雅克两个孩子听说集市上有一头名叫 “米尔里弗劳尔” 的聪明的毛驴将当众表演，就带上自己的毛驴佳第松前往，好让他“跟聪明的驴学”。毛驴佳第松说——)

一小时后我们到了集市，场地是用绳子围起来的，旁边已站了不少人，就在这里，聪明的驴要进行表演。小朋友的爸爸把我和他们一并放到绳子旁。其他的小主人们不久也到了，我们站在一处。
一阵锣响，宣布我那聪明的同类要登场了，大家的眼睛都盯住了栅栏，过了一阵，总算打开了，聪明的驴出来了。它很瘦，体质很弱，表情哀伤、痛苦。主人叫它，它并不急着过去，甚至有些害怕。根据这些，我看出这可怜的动物为了学会这些把戏，一定挨了不少打。
“先生们，太太们，” 主人说，“我非常荣幸地向你们介绍驴中之王，米尔里弗劳尔； 先生们，太太们，这头驴可不像别的驴那样愚蠢，这是头聪明的驴，甚至你们这些人里有的都不如它； 这头驴出色之极，无与伦比。好吧，米尔里弗劳尔，来表演吧。首先，像受过教育的驴一样，向先生和太太们致意。”
我是很自尊的，他的这些话让我感到恼火，我决定在节目结束之前报复他一下。
米尔里弗劳尔向前迈了三步，向观众点头致意，神情是很痛苦的。
“去吧，米尔里弗劳尔，把这花送给人群中最漂亮的夫人。”
大家都伸出手来准备接花，我不禁为这个场面笑了。米尔里弗劳尔转了一圈儿，站在一个又肥又癞的女人面前，我这才知道她是主人的老婆。米尔里弗劳尔把花放在她面前的地下。
这么缺少审美观点真使我气愤，我越过绳子跳进圈里。观众们惊讶了。我用优雅的姿势向前、后、左、右致了意，径直向肥胖的女人走过去，拿过那束花，转过身把它放到了卡米耶的膝上，在大家的一片掌声中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每个人都在问，我的出场是什么意思，有些人认为这是事先安排好的，聪明的驴不是一条，而是两条； 那些知道底细的人则为我的聪明感到欣喜若狂。
看起来主人很生气，米尔里弗劳尔倒不在乎这个。我开始相信它是个真正的傻瓜，与别的驴相比，像它这样傻的也很少见。人们又静下来，主人又开始叫米尔里弗劳尔。
“来，米尔里弗劳尔，让先生太太们看看，你已经找出了最漂亮的人，再去找一个最丑的人。拿着这个帽子，找到了就给戴上。”
他给了它一顶花里胡哨的驴头形的帽子，那上边系着铃铛和彩色的条子。米尔里弗劳尔叼着它，向一个长着红头发的小伙子走去，他已准备好，低着头要接帽子。不难看出，他和那位“最美的”女人是那么相象，这个肥胖的小子是主人的儿子。
“好，” 我心里想，“该我报复这蠢货了，谁让他说了那么多侮辱我的话。”
我忽地冲了过去，等人们反应过来，我已来到场内的伙伴身旁，它刚要把驴帽放到胖小子头上，我立刻抢了过去，又跑向还没反应过来的主人，把前脚搭在他的肩上，准备把驴帽给他戴上。他拼命地推我，而且越来越恼火。四周则响起了掌声、响亮的叫声和大笑声。
“太妙了！ 毛驴，它才是聪明的驴。”
掌声激励着我，我再次试着给他戴上帽子。他往后退，我就往前走； 他越跑越快，简直是在逃命。我在后边追，根本没办法戴帽子。但我不想过分地伤害他。最后总算跳到了他的背后，前脚搭在他肩上，使劲往下压，终于把他压趴下了，我趁机把帽子扣到了他的头上，连下巴在内，整个脑袋都扣进去了。我马上跳到一边儿。他也站了起来，由于看不见，又晕了头，他在原地转起了圈儿，乱蹦乱跳。我呢，继续做着怪相，学他转圈儿，蹦跳，不拉掉每一个动作，还不时到他的耳边叫几声，然后围前围后地跟他跳。
当时人们那种喊叫声、手舞足蹈的情形，简直没法形容。作为一头驴，这样的功绩是前所未有的，而这正是我获得的啊。数千人拥进圈子里想碰碰我，摸摸我，在近处看看我。那些认识我的人为此而自豪，他们向那些陌生的人说出我的名字，还讲了那么多关于我的故事，真的假的都上来了。我呢，当然是故事中的正面角色。他们说： 一次我自己用一台水泵把一场大火扑灭了； 我跑到四楼，打开小主人的房门，叼起正在熟睡的他，但火已到了所有的楼梯和窗口上，我小心地把小主人放到背上，从四楼上跳了出去，我们谁都没伤着，因为小主人的神灵在空中保护了我们，让我们轻轻地落了下来； 还有一次，我自己掐死了五十个睡着的土匪，一口一个，没有一个醒过来给同伙报信儿的，接着又救出了一百五十个给这些土匪抓去的囚徒，据说土匪是想把他们养肥后杀了吃的； 还有一次，我在赛跑中胜过了本地区所有的好马，我用五个小时连续跑完了九十六里地。
随着这些新闻的传播，赞赏的话越来越多。人们拥挤得喘不过气了； 警察们不得不出面维持。幸运的是路易和雅克的父亲在人群没涌向我之前就把孩子们领走了。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在警察的帮助下逃出来。人们原想把我举起来，为了摆脱这种荣誉，我只好东咬一口，西咬一口，甚至踢几下，当然不会伤着人，只是吓唬一下好给我让条路。

(王宁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