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吕】山坡羊(峰峦如聚)

张养浩

潼关^①怀古

峰峦如聚^②,波涛如怒，山河表里^③潼关路。望西都^④,意踌躇^⑤。伤心秦汉经行^⑥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注释】①潼关：在今陕西潼关县，界山西、河南等地，为历代军事要塞。②峰峦如聚：指潼关丛山汇聚，东有崤山、北靠东条，西接华岳。③山河表里：指潼关内有华山、外有黄河，形势险要。④西都：长安，汉代以长安为西都。⑤意踌躇： 思潮起伏。⑥经行：本为佛家用语，指佛教徒游方往返于各山寺。曲中指帝王宫殿。
【鉴赏】元文宗天历二年(1329),关中大旱，张养浩被任命为陕西行台中丞，前往赈灾，途经未央、潼关、骊山等地，用【山坡羊】调名写下了一组怀古曲。这首小令即是经潼关写下的。
潼关位于今陕西省潼关县东南，地处陕、豫、晋三省交界，加之南有华山，北有太行，黄河从山间滚滚流过，形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小令开头三句就点明了潼关险要的地形。“峰峦如聚”,先写山，写出了山峰的层峦叠嶂，仿佛朝着同一个方向聚集；接着写河，“波涛如怒”,写出了河水的汹涌澎湃，赋予其生命色彩和灵动之感。一“聚”一“怒”用拟人化的词语写出了山河的动势，使山河积蓄着一股将要爆发的能量。最后总括山、河，“山河表里潼关路”承接前两句而来，潼关外有黄河，内有华山，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无怪乎成为人们争夺的对象。雄伟险壮的山河见证了多少历史的兴衰。昔日万马奔腾的历史斗争场面仿佛还回响于耳边，号角声、呐喊声、刀枪声，士卒的尸骨，人民的血泪……作者怎能不对历史和现实产生丰富的联想呢？
接着笔锋一转，从写景进入怀古，遥望西都长安，赫赫有名的汉唐帝国的国都，作者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秦汉统治者曾大兴土木，搜刮民脂民膏修建起来的亭台楼阁、万间宫阙，成为满足他们穷奢极欲、歌舞升平的安乐窝。而伴随着历史的滚滚车轮，用老百姓血肉之躯建立的秦砖汉瓦，转眼间又灰飞烟灭。“伤心”饱含了作者对于劳动人民的深刻同情，情感哀婉而又沉重。
经过前面的积蓄，作者的感情喷薄而出：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以震耳发聩的声音为老百姓疾呼。王朝兴衰的历史教训我们：封建时代的争王称霸，改朝换代，实质上只是一家一姓的兴废成败，对人民大众来说，都离不开受压迫、受剥削的处境。王朝衰败之时，百姓遭受战争的苦难。“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曹操《蒿里行》)王朝兴盛之时，统治者兴土木，筑宫殿，百姓亦无宁日。而今元朝的京城大都，又修起了万间宫阙，搜刮了大量的民脂民膏，所以他的为民疾呼不仅总结了历史，也抨击了现实，对无视民生疾苦的统治者进行了无情的鞭笞，表现了无比愤慨之情。结语深刻警醒，字字千金。
总之，整首小令从写景到怀古再到生发议论，层层推进，鞭辟入里。感情真挚，格调高远，是融思想性与艺术性为一炉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