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与宋比玉合作山水》

李流芳

君画苍苍带雨松，我图冉冉出云峰^①。

他时相忆还开看，云树平添几万重。

【注释】

①冉(ran)冉：渐升的样子。

【评说】

本诗选自李流芳《檀园集》卷六。

宋比玉，即明代画家宋珏，字比玉，自号荔枝仙，福建莆田人，流寓金陵(今江苏南京)。善画山水，出入米芾、米友仁、吴镇、黄公望间。写松尤秀。兼善八分书，小诗亦工。李流芳此诗，题于二人合作的山水画卷之上，表现了朋友间深厚的情谊和艺术上的默契。

展开画卷，松倚层峦，梢掠云际，盘踞幽涧，蓄雾藏烟，氤氲泽布，大有雨露资其丰韵的意态。这种审美意境的创造，是两位画家心灵契合的结晶，虽然各有分工，但构思布局，驱笔用墨却体现出高度的一致。在画中，宋比玉以其所长，晕染出苍苍润润的“带雨松”，树色在烟雨的润涤和笼罩下，若隐若现，如梦如幻，介乎浑迷、清晰间，体现出极为高超的艺术表现力。与“雨松”互为映衬的山峦层巅，也尽显气韵流动之致。李流芳画学吴镇、子久，峻爽流畅，这恰是其所长。不用看画，且读诗中“冉冉”一词，便能体味出无尽的意蕴。“冉冉”，渐升之貌。山峰本是静止不动的，而雨后山中烟雾缭绕，云雾渐退，自然形成峰峦超拔渐升的印象。两人合作，各尽所长，天衣无缝，山水树石，浑然一体，堪称山水精品，同时更将友谊融铸翰墨，倾注尺幅。

随后，诗作转而以虚笔抒叙朋友之情。“他时相忆还开卷，云树平添几万重”，这是画家思念友人的独特方式。设想他时，故人彼此相忆，只要展卷画册，就能追忆今日作画时眼前云山雾海般的磅礴气势。他日，即便是天各一方，相距甚于咫尺千里的山水画作，即使平添云树几万重，也终究隔不断我们的深情厚谊。

大凡画史上同抚尺素，共绘丹青，无不是节操高洁、志趣相投者。无论王绎、倪云林合作《杨竹西小像》，石涛、王原祁合作《兰竹》，尹丽生、任伯年合作《施季仙像》，抑或是从未谋面的石涛与八大山人合画一幅《兰竹》，这些艺坛佳话流传至今，形成独特的审美内涵，而这又远远超越了画作本身，值得我们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