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阿丑善诙谐 |
释义 | 阿丑善诙谐时汪直用事,势倾中外。丑作醉人酗酒,一人佯曰:“某官至!”酗骂如故。又曰:“驾至!”酗亦如故。曰:“汪太监来矣!”醉者惊迫,帖然。傍一人曰:“天子驾至不惧,而惧汪直,何也?”曰:“吾知有汪太监,不知有天子也。”自是,直宠渐衰。 直既去,党人王钺、陈钺尚在。丑作直,持双斧,趋跄而行。或问故。答曰:“吾将兵,惟仅此两钺耳。”问钺何名?曰:“王钺、陈钺也。”后二人以次坐谪。 保国公朱永掌十二营役兵,治私第。丑作儒生诵诗,因高吟曰:“六千兵散楚歌声。”一人曰:“八千兵散。”争之不已。徐曰:“尔不知耶?二千在保国公家盖房。”于是宪庙密遣太监尚明察之,保国即撤工、赂尚明,得止。 成化末年,刑政颇弛,丑于上前作六部差遣状,命精择之。既得一人, 问其姓名, 曰:“公论。”主者曰:“‘公论’如今无用。”次一人,问其姓名, 曰“公道。”主者曰:“‘公道’亦难行。”最后一人曰:“糊涂。”主者首肯,曰:“‘糊涂’如今尽去得。”宪宗微哂而已。 讽谏作为臣下向君主提意见的一种方法,说来也可称为源远流长。西周时期,君臣宴饮,酬酢之间,便往往借诗言志,达到规谏的目的。其后兴起发展起来的赋,也担当过劝谕讽戒的作用。汉武帝时的东方朔,可称作讽谕大家,他是武帝侍臣,以滑稽多辩著称,扬雄称他“应谐不穷”,为“滑稽之雄”。曾著《答客难》,《非有先生论》,用主客问答形式论理辩难,动帝王之听。本篇记载的明宪宗时的太监阿丑,也有东方朔谲谏之遗风,他劝谏的形式,则是“于上前作院本”(在皇帝面前编剧演戏)。 本篇小说列举了四个阿丑行谏的表演片断。一个是西厂(特务组织)掌管太监汪直,其人当属“酷吏”一类,屡兴大狱,“势倾中外”(“中外”指朝廷内外)。阿丑扮作“醉人酗酒”,让别人佯称“某官至”、“驾至”(皇帝到来)、阿丑皆无忌惮,而报“汪太监来矣!”则“醉者惊迫,帖然”,问其原因,称“吾知有汪太监,不知有天子也。”将汪直的灼人气焰巧妙地反映出来,引起皇帝猜忌,自此以后,“直宠渐衰”了。 第二个表演例子是汪直已被贬逐,其党王钺、陈钺还在。阿丑在演戏中假扮汪直,手持二斧,“趋跄而行”(有节奏地按戏步趋走),人问,答“吾将兵,惟仗此两钺(板斧状兵器)耳。”问钺名称,则说“王钺、陈钺也。”将汪直党羽暴露出来,以后二人先后被贬。 第三例是保国公朱永利用手下兵士为自己盖私第。阿丑扮作儒生颂诗,高吟“六千兵散楚歌声。”(项羽八千子弟兵渡江攻秦,后在楚汉相争中,被刘邦兵围,于四面楚歌声中,兵士思乡溃散)一人与争为“八千兵散”,二人争执不已,最后,阿丑慢慢道出“尔不知耶,二千在保国公家盖房。”宪宗密派人调查此事,保国公知道后撤工。 第四例是成化(宪宗年号)末年,法制松弛混乱。阿丑在皇帝面前扮演挑选负责六部(吏、户、礼、兵、刑、工)事务的官吏,让人自报姓名,答称“公论”“公道”的都回以“如今无用”,“亦难行”,而自报“糊涂”的则“首肯”,说是“糊涂如今尽去得。”皇帝也只好“微哂”而已。 从上述表演来看,阿丑虽为俳优之人,却很有政治头脑,其讥弹奸佞,嘲讽时弊,皆能切中要害。更为可贵的是,他针砭的对象,乃是势力倾朝的权奸,地位显赫的公卿,甚至包括皇帝在内,可见其“诙谐”的外表之下,实有一腔正义勇敢的热血,而这一切,又都是通过“院本”的形式,自编自演,尖锐、集中而又巧妙地表达出来,具有辛辣的讽刺意味,显现出他过人的才智。《四友斋丛说》记阿丑为宫内“钟鼓司装戏者,颇机警,善诙谐。”与小说中的阿丑表现是一致的。小说中的宪宗皇帝,对于阿丑的表演无疑是领悟的,且能善加补过。即使讥刺其政“公道不行”,“糊涂去得”,也只是“微哂”而已,并没有龙颜大怒,加之以“影射”、“诽谤”等罪,必欲除去而后快,以维护其面子。与乃祖朱元璋嫌疑构罪,大开杀戒,可说相去甚远,颇有“人君”风度。 小说层次清楚,条理井然,四个小戏虽然都是为塑造同一人物性格服务的,但毫不雷同,富有情趣。语言流畅简洁,富有形象性。例如阿丑扮作汪直,持双斧,“趋跄而行”,将阿丑在舞台上作戏行步的动态刻画得宛然如现。又如阿丑作儒生诵诗,“高吟”之状,以及与人相争不下,“徐曰”等描写,把阿丑作戏的情态,勾画得栩栩如生。在表现阿丑饰演醉汉酗酒的一场戏,作者描绘得更是维妙维肖:初次听到“某官至”,醉汉“酗骂如故”,四个字把醉汉毫无顾忌撒酒疯的情形刻画得很生动;听到“驾至”,“酗亦如故”,去掉了一个“骂”字,稍有收敛,仍不在乎;而听到“汪太监来矣!”醉者“惊迫,帖然”,酒也吓醒了,一副服贴畏惧的样子,可说刻画其态入木三分。通过醉汉听到三种人到来的不同反映,层次清楚对照鲜明地突出了人们畏惧汪直的情形,衬托出该剧所要表现的目的。这些描写,既可以想见阿丑演剧的艺术,又可见作者记叙之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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