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瑀 ·苦雨

苦雨滋玄冬，引日弥且长。丹犀自歼殪，深树犹沾裳。客行易感悴，我心摧已伤。登台望江沔，阳侯沛洋洋。

本诗起句描写了昏暗玄黑的寒冬季节，一声无休无止的令人烦愁无奈的大雨，长久的遮蔽了白日。殿前红色的石阶已被雨水淹没消失(歼殪，消失、消灭)，高大阴森的树木犹如穿上了湿漉漉的衣裳。在这种压抑郁闷的情景之中，作为随从曹操的幕僚——诗人阮瑀，在行军羁旅之中更加容易触景伤怀，心灵深处早已充满了痛苦和悲伤。登上高台，透过雨帘，凝望那涨满长江的大水(沔，音秒miao，水盛满状)，但见波澜壮阔，汹涌澎湃，广袤无涯，远及天穹！(阳侯，传说中的波神。《淮南子·览冥训》，“阳侯之波，逆流而去。” 此诗中以阳侯波神指波涛彭湃。)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曹操在春正月回到邺城(今河北临漳县)，以玄武池训练水军舟战，七月大军南征，渡黄河，越荆山，阮瑀随从军旅跋涉，作《纪征赋》，有“距江泽以潜流，经昆仑之高冈”语； 又 “《典略》载太祖(曹操)初征荆州，使瑀作书与刘备。”本年冬季阮瑀随曹军至长江，十二月，曹操与周瑜、刘备战于赤壁，曹军大败，疑 《苦雨》诗作于此时。

作为曹操随军记室的阮瑀，生于汉末社会动荡战乱之中，亲眼目睹了国家破败，军阀混战，人民流离，生灵涂炭的凄惨景象，在凄风苦雨，大战将临之前，面对奔流东去，浩瀚无垠的大江，不免百感交集，心潮难平，吟诵出 “我心摧已伤”、“阳侯沛洋洋”，使悲凉的情感和苍茫的环境自然融为一体。诗情愈益深远隽永，令人感叹，耐人寻味。

诗的前四句，主要通过环境描写烘托气氛，开门见山，直点主题——雨大令人“苦”之。诗中连用玄黑，寒冬、久雨、遮日、浸阶、深树、描画出一幅不合时令的冬季久雨天象，流露出使人感到烦闷和不快，而又无可奈何的情绪，从而突出体现久雨不晴的 “苦” 味。

在这种沉重的压抑氛围里，使随军客行的诗人更易感触深邃，心摧意伤，而当他登台纵目时，只见大江水涨，一片汪洋，满怀心情，澎湃不已。整首诗构成了一幅完整的情景交融的生动的画图，而诗人的笔墨更显得简炼、遒劲，功底良深。

阮瑀自幼就学于东汉著名学者蔡邕。建安中，阮瑀归曹操，任司空军谋祭洒，管记室，其书檄章表享誉一时，同陈琳并称，曹丕盛赞陈琳、阮瑀所作章表文书之美，称“琳，瑀之章表书记，今之隽也”(《典论·论文》)。刘勰亦称“琳、瑀以符檄擅声”(《文心雕龙·才略》)。阮瑀诗作不多，存之寥寥，钟嵘 《诗品》中仅以 “平典不失古体”的评价，将其列为下品。但从此诗以及他的代表作《驾出北郭门行》来看，诗人用笔不尚倚靡，不假雕饰，直抒胸臆的平淡质朴风格，更显格调清逸，情思深遂，体现了“以情纬文，以文被质”(沈约 《宋书·谢灵运传论》)那种有个性，有感情的建安风骨，这是值得称道、值得借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