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一生中我穿过无数道门
合上 黑色的刀锋
生命被一点一点截去
我靠着门框
门框渐渐高大
我无法再望见我的过去

那里有小学 雷锋的名字
是一道门
一些红色书本砌成另一道门
闪闪发光
我小心地穿过它们之间的沼泽地带
在工厂 用力气挣饭吃
肱二头肌使金属
弯曲 又一道门在身后合上

我疲倦了
把头搁在一个女人胸口
而她的手臂
在头顶搭成一道柔软的门 爱情之门

一生中我穿过无数道门
是否还有一道门 在我们头顶
时开时合
巨大的阴影如鹏翼凌空
或者阳光灿烂
但谁也见不到它 它是无形的

也许 穿过这道门
我们将抵达一个完美的世界
那里刀子只用来削苹果
仇人拥抱 花在石头上生长
在我们头顶 有一道谁也见不到的门
时开时合

在诗歌中，虚与实的关系是辩证的，是互为因果的。这好比是一把吉他，腹板是实，琴箱是虚。腹板太厚，会发出干燥的声响，但腹板过薄，也会使声音发劈发颤发飘。诗歌的道理亦同，以虚为主，但不能无实。实是基础，是线索，在诗中适当地加以表现，会收到使虚者有根有迹的审美效果。
柯平的《门》是建立在冥想性质的基础上的。“门”是命运的象征：“无数道门/合上 黑色的刀峰/生命被一点一点截去”,“一生中我穿过无数道门/是否还有一道门 在我们头顶/时开时合/巨大的阴影如鹏翼凌空/或者阳光灿烂/但谁也见不到它 它是无形的”。这里，对命运的茫然感、紧张感被揭示出来了。这是虚。但如果仅此而已，则不免给人以玄虚的不着边际感，所以，诗人又有意以实托虚，虚实相生。这里的实，实际上概括了一代青年的生命履历。天真正直的童年，雷锋是我们的榜样；狂热迷误的青年，“红海洋”里耗费了青春；参加繁重的劳动磨炼了我们的意志，增加了对社会本质的理解；纯真的爱情又抚慰了我们疲倦的心。这是一扇扇“门”,是生存之门。这里纯系写实，但它扩大了虚，丰富了虚，使之不再浮泛空洞，变得有精气又有血肉。
古人作诗，是很讲究虚实的辩证法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是实，“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则实中显虚(暗指一种心境)。可见，诗不可一般地弃实，而要能适度点染，以实化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