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醒…… |
释义 | 醒……李江 时隔一载,原省文化厅厅长项坤,又来到了这嘉峪关关城之下。一阵戈壁风吹来,撩起他深灰色风衣的下摆。老伴嘱他将风衣扣系好,免得着凉. 是新厅长的美意,他有了这趟河西行,带着老伴,到嘉峪关、敦煌散散心。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的河西之行了! 上城楼之前,项坤向老伴道:“走,先上文物商店逛逛。”似有心事的样子。 撩开门帘,项坤眼睛一亮,盯住了挂在货架上的一张书法条幅,几步上前去,趴在柜台上伸长了脖颈,发现那标价签上,划着个“10”字,那“爱我中华、修我长城”八个大字失却了瀚墨所特有的光泽,显得黯然。项坤心头一阵凄酸。 走过来一位年轻貌美的服务员姑娘,问:“老同志,你要买这幅字吗?” 项坤仍全神贯注地盯在面前的条幅上,似没听到。 姑娘又嗲嗲地道:“你可别小瞧了它的作者,可是一位大人物呢!” 老头方才醒悟过来,道:“那,它怎么才买十元钱?” “你还嫌贱?”姑娘不解地反问他一句,见他毫无表情反应,知老头不会买它,才道:“就这价还卖不出去。去年,省上来一伙人给咱维修长城活动捐赠书画。他们走后,字都拿到我们这里标价出售,我们文管所长说,这个人官最大,就给标最高价。可别的字画都卖出去了,就剩下它,降了多次价,还是没人买。” 项坤沉默。姑娘没有发现老人面部表情的变化,继续发牢骚般地说:“昨天我们所长还说,要是这几天再卖不出去,就当废纸揉了,这写的人反正已经离休了。” 项坤浑身一阵痉挛,几乎昏厥过去,记得一年前,在义捐仪式上,他被推首先挥毫,用斗笔在宣纸上书就这笔饱墨满的八个大字,当时博得的一阵喝彩之声似乎还在耳畔萦绕未去,可是…… 半天,项坤才清醒过来,从兜里掏出钱包,颤抖着双手,从中夹出一张十元的票子,放在柜台上,嘴唇哆嗦着:“这,这幅字,我买!” 选自《小说界》1988年第4期 【赏析】 衡量艺术品价值的尺度是什么?这应是美学问题。然而,这位原省文化厅厅长的书法条幅的价值,不是按照美学标准,却是以其官位的升迁而定的。就好比丈量布匹的长度,用的却是钟表一样,事情非常荒谬。这种荒谬的事儿,在生活中却似乎是正常的。 服务员姑娘没有夸奖条幅上的字如何好,也没说条幅是哪位书法家所写,却强调它的作者是一位大人物。这位大人物的字被标最高价的原因是官最大;要当成废纸揉了是因为写字的人已经离休,除了官的价值外,字本身反倒变成无所谓的存在物了。但是,人们却不承认这种价值,要买的只是艺术品。就连那位给标最高价的文管所长,看来也是清楚条幅的艺术价值的,他不是要将它当废纸揉掉吗?那么,发生这种价值紊乱的原因是什么呢?驱动所长的除了他自己的原因还有没有其它原因呢? 我们看到,年轻的服务员姑娘与所长的观念已有了惊人的一致,这种一致在社会生活中很正常。整个的社会生活,是不是也常常会发生这样的价值错位呢?可以肯定,只要这种价值观能带来一些有形无形的利益,或避免一些有形无形的伤害,那么它就不会绝迹。姑娘诧异这位老头还嫌贱,试想,倘若在义捐仪式后,这幅字即被标以十元钱,那么结果将会如何?我们在不满文管所长的势利时,如果作一些深入的思考,就会知道,生活中本来就充满了诸如此类的悖谬,而文管所长的行为只不过是合乎生活中不合理的“常理”而已。 项坤记起了仪式上博得的一阵喝采声,他的字笔饱墨满,可是其艺术价值如何呢? 喝采声有的出自应付,有的出于谄媚,也许有的喝的是倒采,但通通汇合起来,成了将项坤送入迷幻梦境的灵药.而他所以能服下这甜美的药,又与他一向的养尊处优形成的心态不无关系。久而久之,原来无价值的变为有价值的,一切都取决于人心目中“真正的”价值了,而这价值,便是权所能带来的一切所形成的。 项坤从书法家的“梦”中醒过来了,可他在其它的梦境中醒来没有呢?诸如政绩等等,恐怕或多或少也都是靠地位形成的,而地位又将他置于种种幻梦中的吧。更为重要的是,那位新厅长是否要跟着走入梦中?还有那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官儿们,在他人筑就和自己为需要而建的梦境中,是否都要到某个特定的时候才能醒来呢? 项坤买回了他那不值钱的字,使它回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可是,怎样才能让这样的作品不再问世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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