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主题思想之谷神牝母

[六章]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二十章] 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二十八章]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三十二章] “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四十一章] 上德若谷。

[五十二章]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

[六十六章] 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

[六十一章] 大邦者下流，天下之牝，天下之交也。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

〔鉴赏〕　在《老子》一书中，老子曾经借用了许多不同事物来比拟“道”及“道”的作用，如水、谷神、牝母等。这些喻体都从不同的角度描述着“道”的特性。这里尤其是“谷神”、“牝母”。在《六章》中，老子说：“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在这章中，老子通过“谷神”、“玄牝”作喻，从不同方面描绘了“道”体虚而用不盈的特性。

我们先从“谷神牝母”的含义说起。“谷神”字一般有二解：一是王弼的解释，他说：“谷神，谷中央无者也”。根据他的说法，这里的“谷”字当作“山谷”讲，是指两山夹峙间中空低洼的地方，以此来喻“虚空”、“虚无”，而“神”指不测的变化，如《周易·说卦传》说：“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因此，“谷神”则可以理解为如山谷般的虚空变化。二是高亨先生的解释。他说：“河上公注：‘谷，养也’。按‘谷’当读为‘穀’。《尔雅·释诂》：‘穀，生也’。《广雅·释诂》：‘穀，养也’。道能生养天地与万物，而没有形体，神妙难识，所以老子称道为穀神。此神字不是有人格的天神”(《老子校诂》)。因此，“谷神”的意思是指生养天地万物的神物。虽然高亨先生的解释可备一说，但是我们在这里采用通行的王弼解释。因为王弼的解释更能说明“道”体虚而用不盈的特性。因此，按照王弼的说法，以“谷神”喻“道”，就是指“道”体虚而用不盈的特点，就像“谷神”一样，虽然山谷处于两山间的低洼处，相对于两侧的山来说，它是“空”的、“虚”的，但是，它的这种“空”、“虚”并没有“空洞”、“虚无”，山谷正因为其“空”、“虚”而有了山谷的不死的“神”用。同样的道理，“道”也如同山谷一样是“虚”的，这种“虚”不是空无一物，而是“空虚”，因此“道”才能“冲而用之或不盈”，这里的“空”、“虚”、“冲”是“道”永不竭尽、永无休止的运动的前提和保障。“牝母”，即“玄牝”，陈鼓应先生将它解释为：“微妙的母性，指天地万物总生产的地方。按这里形容‘道’的不可思议的生殖力。‘牝’，即是生殖，‘道’生殖天地万物，整个创生的过程却没有一丝形迹可寻，所以用‘玄’来形容。‘玄’，即幽深不测的意思”(《老子注译及评介》)。根据陈鼓应先生的解释，老子以“牝母”喻“道”，是为了形容“道”不可思议的生殖力，也就是用来比拟“道”永不竭尽、永无休止的发用活动。总的说来，这两个概念都是用来比喻“道”体虚而用不盈的特征，但是两者各自侧重点不同：“谷神”侧重从“体虚”角度来说；而“牝母”侧重从“用不盈”角度来说。

在《六章》中，老子以“谷神”、“玄牝”喻“道”，运用比喻这种手法，将原本很难以解释的东西形象化了、具体化了，从而我们可以根据“谷神”、“牝母”(喻体)这两个概念而想象“道”(本体)及其特征。这种喻“道”的手法，是《老子》全书的一大特色，也是老子语言观的具体体现。在老子看来，“道”至难言也，如何更好地、更为准确地言说这个“道”，则成为老子选择和运用语言之前首先要予以考虑的。对于形而上的“道”，我们很难对它进行证明式或论证式的讨论，所以，在《老子》全书中，老子很少详细地证明或分析“道”及其特征，而是使用大量丰富的语言、具体而生动的事例来描绘“道”及其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