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观《红芍药》

王观《红芍药》王 观

王 观

人生百岁，七十稀少。更除十年孩童小。又十年昏老。都来五十载，一半被、睡魔分了。那二十五载之中，宁无些个烦恼。仔细思量，好追欢及早。遇酒追朋笑傲。任玉山摧倒^①。沉醉且沉醉，人生似、露垂芳草^②。幸新来、有酒如渑^③，结千秋歌笑。

注释 ①玉山摧倒：指喝酒以后醉倒。玉山，比喻俊美的仪容。典出《世说新语《容止》：“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②“沉醉”二句：比喻生命的脆弱和短暂。③渑(miǎn)：渑池，水名。这里以渑池比喻酒多如池水。

鉴赏 这首词的特点是幽默诙谐，虽然它的主要内容不过是感叹岁月流逝，人生苦短，试图以饮酒作乐来寻求慰藉，最后得出一个作者自己也未必相信的、言不由衷的、或许也饱含辛酸的结论——但是作者的水平就体现在这里，这样一个前人已经写滥了的主题，却被他写得极有意思。作者在立意构思、遣词造句方面的高超本领，很好地体现在这首词里。当然，正如清代黄苏在《蓼园词选》中评价王观的《庆清朝慢》词时说“然总未免纤巧，少真意，第语多清隽耳”一样，我们对这首词的评价也是：然总未免工巧，少真意，第构思多新奇耳。

这首词结构简单，语句也很平易。大致上阕是算了一笔人生账：个人生命的极限是一百岁，但是能活到七十岁的已经很少了，这七十年中又要除掉十年不懂事的孩童时期和十年越来越糊涂的昏老时期；而剩下的五十年里又有一半的时间是在睡眠中度过(古人睡眠时间较长)，而再剩下的二十五年时间里又会有很多烦恼……总而言之，可以用《古诗十九首》一诗中的一句来总括：“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这种观点前人早已复述过千百遍，可像这样精打细算的却几乎没有。算盘珠子从百岁打到七十，再到五十，再到二十五，给我们的感觉是越来越短促的生命。这种写法就是“大巧若拙”。下阕则是提供一种解脱烦忧的办法，同样可以用《古诗十九首》中的一句来表达：“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这依然是被说滥了的一种思想：及时行乐。但这里词人着重写通过沉醉于美酒之中以忘掉忧愁，颇有一点“魏晋风度”的意思。末句“有酒如渑”，仿佛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类似刘伶那样、希望醉死在酒缸里的狂士形象。

整首词用语非常通俗，这是王观的一贯特点。而通俗的语言中又有新奇的句子，比如他把人生比作了草叶上将要滴落的露珠，以此来形容生命的转瞬即逝，这是化用了鸠摩罗什译的《金刚般若波罗密经》中的佛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王观截取其中的“一如”比喻，写得更加形象，更加真切。(姚苏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