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唢呐

山西临猗县第一职中　樊玉凤

父亲的唢呐吹得不错，方圆几百里，每逢红、白喜事，都会请他去凑凑兴，热闹一番的。
儿时，每当父亲出去吹唢呐，我总缠着要跟去。父亲拗不过我，只好带上我这个名副其实的拖油瓶。父亲每到一处，都备受欢迎。我记得，每次乐队演奏完毕，已饱耳福的听众总还要让父亲再独自吹上几曲。这时，站在父亲身旁，听着父亲吹的曲子，望着如痴如醉的人们，我感到好自豪。所以，即使父亲熬到下半夜，我也要奉陪到底的。
后来，我上学了，再不能随便跟着父亲外出。可每天放学，只要父亲在家，我就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给我吹上几曲。有时，父亲在忙别的活儿，不肯吹，我就又哭又闹又撒娇，甚至连饭也不吃。父亲终于耐不住我的纠缠，只好搁下活儿，拿起唢呐。只要那清脆动听的唢呐声一响，我就立刻破涕为笑。有时，我也拿起唢呐，装模作样的对着嘴吹，学着父亲的样子，使足了劲，憋得满脸通红，老半天才吹出一个和口哨差不多亮的音符。邻居的同伴们都羡慕得围着我团团转。看他们那眼馋的神情，我过意不去，便将唢呐郑重地转让给他们，一个个都来试试。
岁月悠悠。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不得不离开家乡，离开父亲和唢呐，到千里之遥的异乡求学。这里的同学大多是干部子女。他们常常炫耀自己父亲的权位。当有的同学问及我的父亲时，我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自卑，我实在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父亲是一个吹唢呐的“乐人”。
放寒假了，我风尘仆仆赶回家。一进家门，见父亲正在擦拭那把跟了他几十年，金黄色已是斑斑驳驳的唢呐。“爸，我回来了！”父亲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变得浑浊，瘦削的脸上挂着一丝干枯的惊喜。啊！　父亲老了许多。我的心一阵颤抖，泪珠纷纷滚落。“傻女，好好的，哭个啥？”父亲忙搁下唢呐，擦了把眼，安慰着我。“饿坏了吧？快洗洗脸，先吃饭。”我顺从地洗了脸，搬了桌子、板凳，摆上碗筷。饭桌上，父亲说，他今晚要到外村去，那儿有一家要为儿子办喜事。“爸，以后还是别吹了，站在巷子里让别人都来瞧，丢死人了！”父亲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了。他愣愣地立了半天，然而什么也没说，低着头一步步地走了。哦，我后悔了，悔不该这样刺痛了父亲的心。我连忙追到门外，外面的风大极了，大路尽头，父亲的身影已成了一个越去越远的小黑点……
不觉又到了开学的日子，父亲送我去车站。车站上人很多，远行的，送行的，乱哄哄。父亲把我安置到车上，又塞给我一张100元的钞票，嘱咐道：“在学校得花钱。买些该用的东西吧。”我捏着那张钞票，望了一眼吹唢呐几十年而过早衰老的父亲，蓦然间，心中有股热流在奔腾，耳边又响起了悠扬动听的唢呐声……

[评点]
抓住父亲的特长，描述父亲，写出了父亲吹唢呐、疼女儿的舔犊之情，真实地反映出女儿对父亲吹唢呐由引以为“自豪”,逆转而为“丢死人”的心理变化，最后峰回路转再次领悟父亲的平凡而伟大。全文笔调细腻，过渡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