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州邸怪

·洪迈·

安定郡王赵德麟，建炎初，自京师挈家东下，抵泗州北城，于驿邸憩宿。薄暮，呼索热水。即有妾应声捧杯以进，而用紫盖头覆其首。赵曰：“汝辈既在室中，何必如是？”自为揭之，乃枯骨耳。赵略无怖容，连批其颊曰：“我家不是无人使，要尔怪鬼何用！”叱使去。掩冉而灭。赵不以语家人。留驻竟夕，天明始登途。

〔选自《夷坚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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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州”:宋代州名，在今江苏省。“邸(di)”:旅舍、客店；古代供官员路过时中途休息的驿站亦称“邸”。因为是泗州驿站里出现的鬼怪，故以《泗州邸怪》名之。
这则故事的内容也较简单，但作者注意到材料的合理安排，做到了前后连贯、线索分明，因而写得很有兴味。
作品的主人公是南宋安定郡王赵德麟，文章开头就从赵德麟的挈家南迁落笔。建炎(宋高宗赵构年号，公元1127——1130年)年间，赵德麟全家从京城搬家到南方去，经过泗州城北，在驿站里休息住下。不料，他在驿站所住的房间里却遇到了鬼怪。快天黑的时候，赵德麟喊人拿开水来。这时有个侍妾应声而来，手里捧着茶杯，头上却盖着紫头巾。按当时的风俗习惯，北方民家妇女出门时头上常着盖头，前后全用紫罗为幅，并杂他色为四带，垂于背，称为紫盖头。尤其是在远行乘马的时候，一般都着这样的装束。(见陈仁锡《潜确类书》卷八十八“面衣”条)但在家里，妇女则不是这样的装束。所以，当赵德麟看到侍妾着这样的装束时，感到很奇怪，就说：“汝辈既在室中，何必如是？”亲自把这个侍妾的头巾扯下来。谁知头巾下面罩着的，并不是人的脑袋，却是一个骷髅头。也就是说：这个骷髅头着意打扮，以人的装束来掩盖它鬼的真相，装扮成赵德麟的侍妾，“应声捧杯以进”,以达到它骗人、害人的目的。
那末，赵德麟又是如何对待这个女鬼的呢？他先是“批其颊”,接着怒斥鬼怪。“颊”:即面颊，指脸的两侧。“批”:手击。“批其颊”:就是打它的耳光。赵德麟伸手连打了这个女鬼的几个嘴巴子，并大声喝道：“我家不是无人使，要尔怪鬼何用！”呵叱它赶快滚蛋。那个女鬼挨打受骂以后，没有什么表示，渐远渐淡，逐渐消失了。“掩冉”:一作“奄冉”,形容由近及远、、由浓到淡，逐渐趋于消失的样子。在泗州驿站里，虽然发生了这件怪异的事，但赵德麟并没有把它告诉家里人，安心安意地住了一晚，等到天亮，又上路了。
这则故事虽然内容简单，但却富含哲理，使我们获得很多教益。它告诉我们：看人看事不能只看表面，更重要的是要看他(它)的本质，而切不可被他(它)伪装的外表所迷惑、所欺骗；当我们对某些人和事一时难辨真假美丑时，就应象赵德麟那样，亲手撕下他(它)的伪装，从而显现出他(它)的本来面貌，暴露出他(它)固有的丑恶本质；当我们看清他(它)的庐山真面目后，还应象赵德麟那样，气粗胆壮，敢于斗争，主动地除妖灭怪，而决不能让妖魔鬼怪(这里当然也包括了现实生活中那些巧妙伪装了的坏人坏事)的阴谋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