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皇合曲图》

元好问

海棠一枝春一国^①，燕燕莺莺作寒食，

千古万古开元日^②。

三郎搦管仰面吹^③，天公大笑嗔不得^④。

宁王天人玉不如^⑤，番绰乐句不可无^⑥。

宫腰不按羽衣谱^⑦，疾舞底用牧猪奴^⑧?

风声水声閟清都^⑨，梦中令人羡华胥^⑩。

何时却并宫墙听⁽¹¹⁾?恨不将身作李谟⁽¹²⁾。

【注释】

①一国：指京城。古人称京城为“中国”，见《诗经·大雅·民劳》。②开元：唐玄宗年号。开元日，指唐代鼎盛时期，杜甫《忆昔》：“忆昔开元全盛日”。③三郎：即唐明皇。搦(nuo)：执持。管：玉笛，唐玄宗善吹笛。④天公：玄宗自称，见《羯鼓录》。⑤宁王：玄宗长兄李宪。天人：出类拔萃的人。⑥番绰：黄幡绰，乐工。乐句：指乐曲的节奏段落。⑦宫腰：宫女腰肢。羽衣谱：《霓裳羽衣曲》。⑧牧猪奴：指安禄山，他曾于玄宗前舞胡旋舞。⑨风声水声：《西清诗话》载，龟兹国王与知音者，于大山间听风水声，因而造作诸曲，后翻入中原。诗句点明明皇所合之乐为龟兹乐。閟(bi)：关闭，引伸为弥漫。清都：皇帝居处。⑩华胥：传说中的理想国家，《列子·黄帝》：“游于华胥之国。”(11)并(pang)：依傍。《史记·秦始皇本纪》服虔注：“并音傍，傍依也。”(12)李谟：唐善于吹笛的长安少年，曾潜听玄宗奏曲，事见元鸲连昌宫词》自注。

【评说】

本诗选自陈邦彦《历代题画诗类》卷三九。

商孟卿，名挺，是商平叔的长子。元好问曾为商平叔撰写过墓志，他与商家交往甚密。孟卿出示所藏《明皇合曲图》，遗山鉴赏后，击节称好，因题此诗。这幅画是谁画的，没有记载。

全诗分成三个层次。首三句，诗先从描写画面背景入手。海棠花开，满城春色，燕莺飞舞，迎来寒食，这是写自然背景；开元盛世，光耀千古，这是写社会背景。三句诗，既写画面景象，也为下文作势。第二层八句，锲入正题，描绘画上人物合乐的动作姿态和音响效果。玄宗、李宪、黄幡绰合奏的是龟兹乐，清幽的乐声充溢宫室，令人响住华胥国。其中二个否定句，指出他们合奏的既不是旖旎的霓裳羽衣曲，也不是急速的胡旋舞曲，为正面表现龟兹乐作铺垫。这是全诗的主干部分，着重写画上的“合曲”，实现了两个转化，即：画家将抽象的诉诸听觉的音乐艺术美，转化成直觉的诉诸视觉的绘画艺术美；诗人又将无声的、静态的艺术转化为有声的、动态的艺术，将诗歌、绘画、音乐三种艺术融为一体。煞尾二句，饶有意趣。诗人并没有直接说出读画的观感，却愿作倚宫墙偷听唐明皇演奏乐曲的李谟，传达出自己爱赏此画的深层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