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 ·步出夏门行 ·却东西门行

鸿雁出塞北，乃在无人乡。举翅万余里，行止自成行。冬节食南稻，春日复北翔。田中有转蓬，随风远飘扬。长与故根绝，万岁不相当。奈何此征夫，安得去四方？戎马不解鞍，铠甲不离旁。冉冉老将至，何时反故乡？神龙藏深泉，猛虎步高冈。狐死归首丘，故乡安可忘？

《却东西门行》属乐府 《相和歌 ·瑟调曲》歌辞。乐府里有 《东门行》、《西门行》、《东西门行》等曲调。余冠英说： “《东西门行》大约是合并 《东门行》和 《西门行》 的调子。曹操此题作 《却东西门行》，后来陆机又有《顺东西门行》、‘却’ 和 ‘顺’ 有人以为是倒唱和顺唱之别，这些都是乐调的变化。”

在曹操现存的诗篇中，有以军事生活为题材的优秀作品。《却东西门行》 就是描写征夫久戍不归，思念家乡的诗篇。

《却东西门行》全诗虽然只有二十句、一百字，却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十分生动、感人的艺术画面：一行行大雁，冬去春来，自由翱翔，田中的蓬草，随风飘扬，久戍不归的征夫，飘泊异乡；虎狐都知恋丘冈，征夫怎能忘故乡！

这里描写的是征夫久役不归的思乡之情。这正是作者长期戎马生涯中，由于战事频繁所产生的久戍不归惆怅情感的真实吐露。它委婉而真实地反映了战乱给人民带来的痛苦，同时，寄予了作者对征夫的关切和同情。

诗篇开始六句，写鸿雁冬去春来，自由自在的生活，用以托物起兴。鸿雁，即大雁，是一种候鸟，群栖群飞，冬天在南方，春天回北乡。飞时排成“一”字或“人”字形。鸿雁都能冬食南稻，春复北翔，征夫却久戍不归，怎能不倍加惆怅！

接着，作者又用田中的蓬草，被风吹得四处飘扬，离开自己的故根，万年之后也不会再同根相遇的事实，比喻人们背井离乡的漂泊身世。“田中有转蓬，随风远飘扬。长与故根绝，万岁不相当。”转蓬，是一种植物名，也叫飞蓬，属菊料。《稗雅》云：“蓬大于本，遇风则拔而旋。”故有转蓬之称。古人常以此喻比人生飘泊不定的身世。这里，作者以蓬草离开故根，万年以后也不会再同根相遇自比，反映了自己飘泊不定的戎马生活，这既是对下文所描写的征夫身世的慨叹和同情，也是自我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

“奈何此征夫，安得去四方？戎马不解鞍，铠甲不离旁。冉冉老将至，何时反故乡？”这几句诗感情深切、悲壮，读来催人泪下。远行的征人为什么要漂泊异乡？战马不能解鞍，铠甲不离身边。岁月流逝，人都渐渐衰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东汉末年，由于朝廷腐败，宦官、外戚擅权，阶级矛盾尖锐，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再加上豪强割据势力的混战，给劳动人民带来了无穷的灾难，特别是那些征夫，背井离乡，久戍不归，《却东西门行》形象地揭露了汉末动乱的社会现实以及给人们带来的灾难，这可以和历史相互印证。

最后四句 “神龙藏深泉，猛虎步高冈。狐死归首丘，故乡安可忘？”作者以龙、虎等动物作比喻，说明 “物各安居，死犹恋土”，人亦不可忘记自己的故乡。诗人在咏叹征夫何时归故乡的基础上，再一次以动物喻比，把征夫归乡之情升华到一个新的高度。

此诗在艺术方面有不少独到之处。诗人采用起兴和比喻的手法，开篇以鸿雁来去自如起兴；接着又以转蓬随风飘荡与根相分离作比喻。前兴后比，感叹征夫之似飘蓬，而不如鸿雁，咏其久别故乡之苦。最后，诗人又以龙藏深渊，虎步高冈，狐死恋山丘作比，这样，前后一兴三比，增加了诗歌的感染力。特别是最后一句，拍合陡收，笔势凌厉，使通篇增色。

此篇还采用了写实的手法。譬如写大雁飞翔：“举翅万余里，行止自成行”;写转蓬与根绝：“万岁不相当”;写征夫久戍不归：“戎马不解鞍，铠甲不离旁”等等，都是采用写实手法。而写征人之苦，至老而不得归，似转蓬而不如神龙、猛虎等，淋漓尽情，词旨宛转，情真悲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