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准《江南春(其二)》

寇准《江南春(其二)》

杳杳烟波隔千里，白蘋香散东风起。^①

日落汀洲一望时，柔情不断如春水。^②

【注释】 ①杳杳：深远幽暗貌。白蘋：一种水中浮草，开小白花。②汀洲：水中小洲。

【译文】 暮色苍茫，烟波浩渺，思念的人呵，远隔千里；东风乍起，白蘋花开，清幽的馨香，渐渐飘散。夕阳西沉，独上汀洲，我极目远眺；缠绵的情思，就如同那春水，迢迢不断。

【集评】 宋·文莹：莱公“富贵之时所作诗，皆凄楚愁怨，尝为《江南春》二绝。”(《湘山野录》)卷上)

宋·胡仔：“忠愍诗思凄婉，盖富于情者。如《江南春》云，……观此语意，疑若优柔无断者。至其端委庙堂，决澶渊之策，其气锐然，奋仁者之勇，全与此诗意不相类，盖人之难知也如此。”(《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第二十)

宋·范雍：“尝为《江南春》二绝，……人曰少贵无不足者，其摅辞绮靡可也，气焰可也，惟不当含凄尔。”(《忠愍公诗序》)

今·倪其心、许逸民：“诗中以传统的君臣、男女的比喻，化用《九歌·湘夫人》的意境，拟写女子的春思和盼望，抒发自己对帝王的忠诚和期望，缠绵悱恻，哀而不怨。”(《宋人绝句选》第11页)

[日]吉川幸次郎：“他的诗，却不类他的地位与生活，而专咏个人一己的悲哀，如绝句《江南春》。”(《宋诗概说》第70页)

【总案】 此诗抒写对远人的怀念和春日的愁思，情意缠绵，凄恻哀怨。其意境主要似从南朝柳恽《江南曲》“汀洲采白蘋，日落江南春”之句化出。泽畔湖上采撷花草，以寄托对远人的思念之情，是江南地区的诗歌传统。屈原就有“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湘夫人》);古诗十九首有“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柳宗元《酬曹侍御过象县见寄》也有“春风无限潇湘意，欲采蘋花不自由”之句。当然血缘关系最近的还是柳恽的《江南曲》。由此，我们不难看出所谓“白蘋香散东风起”、“日落汀洲一望时”暗示的是对远方佳人的思念。再看起句“杳杳烟波隔千里”，“杳杳”，是因为“日落”，而日暮、烟波这样的意象组合，在古诗中常用来表现离愁别绪。如崔颢《登黄鹤楼》：“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比寇准稍晚的柳永亦有“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沈沈楚天阔”(《雨霖铃》)。结句：“柔情不断如春水。”“柔情”一作“愁情”，按句意似以“愁情”更好。愁什么呢？望而不见，盼而不来。楚辞中亦有不少这样的描写：“思美人兮，揽涕而伫眙”(《思美人》);“目眇眇兮愁予”(《湘夫人》)。而此句用春水比喻愁情，意与李煜词“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相近。后来欧阳修又化寇准此句为“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踏莎行》)，同样写得一往情深。

这首小诗化用前人意境，而写得委婉含蓄，韵味深长。“汀洲”、“白蘋”点出“江南”，“东风”、“春水”点出“春”，如此扣住诗题。至于是否有所寄托，是否暗喻君臣，很难确指，也无须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