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欧阳修《生查子·元夕》原文赏析

(宋)欧阳修

生查子·元夕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这是一首写闲情的小词，曾经误入朱淑贞的《断肠词》中，有的评论家甚至据此对朱加以讥刺，实际是张冠李戴。根据南宋初曾慥编的《乐府雅词》，此词确为欧阳修所作。

元夕即元宵节。自唐时此夕就“金吾不禁夜”，纵仕女游观“火树银花合”的夜灯。宋代更加热闹，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六《元宵》条有详细记述，可以参看。元宵前后有各种杂耍百戏饮食买卖等。因为不禁仕女游观，所以又往往与男女风流韵事联在一起。小词的上半即回忆此种情趣。写元宵的热闹虽只用“花市灯如昼”一句，却使人觉得酣畅心热，如临其境。陈元靓《岁时广记》卷十一引《岁时杂记》：都城仁女有插戴灯球、灯笼，大如枣栗，加珠茸之类。又卖玉梅、雪梅、雪柳、菩提叶及蛾蜂儿等，皆缯楮为之。花市既有卖自然花者，也有各种纸花、绢花。作者的意图不在铺叙无宵夜的闹热，而是在人。由灯引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回忆变迁，环境依旧，人物已非，则当日现实之欢愉，恰成今日回忆之苦痛。

换头处，以今年与去年相比，“月与灯依旧”概括上阕二三两句，以见风景不殊，所跌结语“不见去年人”之苦痛，而以“泪湿春衫袖”之形状衬托怀人之苦情，戛然便止，让读者去回味，和白居易“江州司马青衫湿”同一机轴。

这首小词的结构表面是平铺直叙，今昔对照。实际是从今年元夜之凄单，回忆去年之欢快，感情上起伏很大。语言纯是口语化，但有一点特别突出，即重复用字，因复见巧。一般说小令和律诗绝句相近，字数有限，应避免重复用字。但此词却重用年、元夜时、灯、月、人等字样，回环往复，耐人寻味。在造境上，作者善于闹中取静，“花市灯如昼”，何等热闹，而忽然转入“月上柳梢头”的幽静画面，加上“人约黄昏后”的细腻情感。下半“月与灯依旧”又是热闹，而自己却“泪湿春衫袖”般地凄冷，这样由闹到静的变化，正好表现感情之起伏，着墨不多，含量很大，一气读下，平淡无奇，但细细纳绎，却又“看似寻常最奇崛”。欧阳修的小词言浅意深，这首《生查子》可称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