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坍的时候》

《天坍的时候》

袁鹰

那时候

野狗恐惧地东奔西闯；

那时候

苍蝇惊慌失措，动不了翅膀；

吱吱喳喳了一夏天的蝉

缩起头躲在高枝上。

那时候

街上有一个老年人

望着满天的乌云，

说： 天要坍了！



那时候

千万个人一般的心情：

在喘不过气的阴沉里

迎望着天坍。

天坍——好让阵阵风暴，

吹散这半天的沉滞和污浊，

把灿烂的阳光洒满一地。



【赏析】 这首诗写于1948年9月2日的上海。当时，国民党的统治已处在崩溃的边缘，蒋宋孔陈四大家族及大小官吏加紧了在国统区的政治压迫与经济盘剥。上海这个繁华的大城市更是权贵们肆意横行的舞台，而人民却饱受苦难。

《天坍的时候》犹如绝望的人民发出的一声怒吼！ 诗人以人民代言人的身份呐喊着忍无可忍的诅咒，诗中愤怒的情绪奔腾而下，其痛切程度一望可知。前一节，作者所选用的三个禽兽的形象，都极令人作呕恶心。“野狗恐惧地东奔西闯”、“苍蝇惊慌失措，动不了翅膀”，吱吱喳喳的蝉也“缩起头躲在树枝上”，这一卑劣者恐惧的景象让人感觉到了一种痛快。然而，这令人民欢欣的景象只有在天坍的时刻才会出现，所以，诗人在首句和第一节内反复道出 “那时候”，足以表现出诗人内心急切的渴望，盼望着天坍的时候尽早来到。

在诗的第八句中出现了一位老年人的形象，老年人实际上暗喻着行将就墓的反动政权，他仰首望见即将坍塌的天，不免生出满腹的忧虑。而在这老年人眼中所见的“满天浓黑的乌云”亦有双重的暗喻意义： 首先，它喻指的是反动当局贪污腐化，鱼肉人民的黑暗现实，这将是导致其政权走向覆灭的内部因素；其次，它喻指处于反动官僚统治者压迫下的人民蕴积在心头的怨气。通过这几重暗喻关系，我们可以看出，诗题“天坍的时候” 正是反动政权彻底灭亡的象征。

诗的第二节，把人民渴望天坍的愿望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现实已变得无法再忍受，既然天坍可以吹散天空中的“沉滞和污浊”，那么，无疑它便是人民心目中最好的选择了。

这首诗虽然采用了象征、暗喻等修辞手法，但是情感的表现却仍极为强烈，因而我们不难发现它具有的鲜明的政治抒情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