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

(丹麦)安徒生

〔梗概〕有个中国皇帝，他的宫殿是世界上最华丽的。花园里有最名贵的花，花上都系着银铃，从花园直向前走，便来到一个茂密的树林。
树林里住着一只夜莺，它歌唱得非常美妙，连夜间出去收网的渔夫也要停下来欣赏一下这动听的歌声。
世界各国的旅行家来到这位皇帝的京城，都要欣赏这座皇城、宫殿和花园，尤其爱到树林里去欣赏那夜莺的歌声。诗人们写了许多赞美夜莺的诗。皇帝从书上看到了有关这只夜莺的事，感到很惊奇：“夜莺，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呀？”于是他把侍臣叫来，让他找来这只神奇的鸟儿，今晚到皇宫来唱歌。
这只夜莺，老百姓人人都知道，但宫廷里的人却不知道。侍臣最后在厨房里找到一个穷苦的小姑娘，她带着侍臣们走到树林里：“看呀，看呀，它就在那里！”小女孩指着树上的一只灰色鸟儿说。
“小夜莺呀！”小女孩喊道，“我们仁慈的皇上希望你去给他唱歌呢。”
夜莺说：“我只有在树林里才能发出最好的声音。”不过，它还是答应了。
皇宫里灯火通明，在皇帝坐着的大殿中央，安放着一根金竿，夜莺就站在那根金竿上。
夜莺愉快地歌唱着，激动的眼泪从皇帝的眼睛中涌出来，流到了他的双颊上。皇帝要送给夜莺一条金的披巾，可夜莺不要，它说：“我已经看见了皇帝的眼泪，那就是我最高的报酬。”
有一天，皇帝收到一个大邮包，封皮上写着：“夜莺。”里面是一件小艺术品——一只人造的夜莺。它全身装满了钻石、红宝石、绿翡翠。上紧发条，它就能唱一支那真夜莺所唱的歌。人造夜莺唱了三十三次同样的调子，还没有疲倦。皇帝说该轮到那只真的夜莺来唱了。可是它在哪里呢？原来它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从开着的窗口飞走，回到自己的绿树林里去了。
那只人造的夜莺就站在皇帝床旁的一个绸垫子上，黄金和珍宝都摆在它的周围，它已经被封为“高贵皇家夜间歌手”了。一年过去了，有一天黄昏，当那鸟儿正唱得出神的时候，突然发条坏了，歌声也就停止了。
五年过去了，一件真正悲哀的事情终于在这个国家发生了。原来皇帝病了，据说他活不长久，连新皇帝也选好了。朝臣们都遗忘了他去祝贺新皇帝。
可怜的皇帝差不多不能呼吸了，他胸口非常沉重。他看到戴着他的金冠的死神坐在他的胸口上，手里握着皇帝的宝剑和令旗，周围有许多奇怪的面孔在望着他。皇帝满脸流汗，大声喊叫：“奏乐，奏乐！珍贵的小金鸟儿，唱吧！”但那只人造的鸟儿呆呆地站着，发条坏了，它不会唱了。
忽然间，在靠窗的地方响起了可爱的歌声。这是那只真的夜莺听到了皇帝可悲的境况，特地来给他安慰和希望的。它唱着唱着，四周那些鬼怪的面孔消逝了，皇帝又得到了新的活力，流下了眼泪。连冷酷的死神为了倾听夜莺的歌声，都同意归还金剑、令旗等所有宝物。于是，夜莺便继续唱下去……
“多谢你！你这只极美的小鸟儿，你用歌声把鬼影们从我床前赶开，甚至把死神也从我心中赶开，我怎么报答你呢？”皇帝很感激地说。
“你已经报答我了，我从你眼睛里得到了泪珠，每一滴眼泪便是一颗珠宝。”夜莺又唱起来，皇帝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皇帝醒来时，感到神志清醒。他对夜莺说：“请你永远留在我这里吧，我要把那只人造的鸟儿捣碎。”夜莺说：“不要那样做，留下它吧。我不能住在宫里，但是我会来为你唱歌的。我要用歌声使你高兴，也使你沉思；我要给你唱快乐的歌和痛苦的歌；我要唱关于隐藏在你周围的善和恶。我将要远行了，飞到穷苦的渔人和农民那里去。我只请求你一件事，别向任何人说你有一只告诉你一切事情的小鸟儿。”
于是，夜莺飞走了。
当侍臣们都以为皇帝已经死去，走进来探望他时，皇帝却站在那儿，精神饱满地对他们说：“早上好！”
〔赏析〕这篇童话刻画了一只善良的夜莺，她不慕荣华富贵，总把自己的歌声带给苦难和需要帮助的人，却不求回报。作者极力渲染了夜莺富于魅力的歌声，使它具有一种起死回生的神奇的力量，连死神都望而却步。据说，安徒生曾结识瑞典女歌唱家燕妮·林德，真挚的情谊给了他创作的灵感，因而作者满含深情地描绘了夜莺纯朴自然的天性，表现了作者对真善美的刻意追求。同时，作品也讽刺了皇帝的昏庸，以及他身边大臣们的愚昧无知和朝秦暮楚。
作品语言生动委婉，情深意长，富于表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