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 北洋派内部的请愿和分歧 |
释义 | 北洋派内部的请愿和分歧帝制运动拖延时间的真实原因,并不是袁世凯要“征求多数国民之公意”,而是外交方面还没有把握,同时又传来了封疆大吏对帝制不满的确实消息,迫使袁世凯不得不放慢步伐,迂回前进。 筹安会策动的请愿风潮,原来仅仅是帝制运动的表面现象。与此同时,北洋军政界内部还有不公开的请愿活动。各省给袁世凯的请愿密电、密呈,他都亲笔批阅,交政事堂存档,其重视程度可想而知。这场秘密的请愿也是从北京开始的。 筹安会正式宣布成立的第二天,即8月24日下午,由段芝贵、袁乃宽发起,在石附马大街袁宅“特开军警大会”,“讨论”所谓“筹安事宜”。这是一次秘密会议,参加者都是北洋军警要人,有雷震春、江朝宗、吴炳湘、马龙标、张怀芝、卢永祥、李长泰、蒋雁行、唐在礼、张敬尧等四十四人,还有“临时加入”的阮忠枢、夏寿田等五人。段芝贵在会上发表演说,先介绍了古德诺和“筹安会各大学问家”的主张,然后说:“至考历史,国人有数千年之习惯,若君主至少亦可延三四百年,多则七八百年,有前例也;即按一君亦可数十年,则于此年限之内可免许多扰攘。”“对外亦非君主实无实力之政府可期,目下处外人侵迫已极,必先保国为第一要义,浮文小节何能周计。况军警有保卫国家生命财产之责,不能不略为预备。今将大概利害通电各省,吾辈即以存国为重,如无异词,请即署名签押。至于外界少数人之清议,匪人之挑拨,当置之不理。尤要者,各自开导部下,勿为所惑,至要!至要!”段讲完后,“众无异词”。当时,会场上备有签名簿两本:一为“赞成君主”,一为“赞成民主”。段首先在“赞成君主簿”上签名,到会者“依次轮书”。此外,北京警察厅内外城二十个区的区长,各军队旅长以上,拱卫军团长以上都有人代为签名,一致赞同君主。临散会时,段又补充说:“俟各省复电,再视外交团动静,即可从速发表。” 军警大会之后,文武官员纷纷上密呈给袁世凯,请愿实行君主。在政府要员之中,有杨士琦、钱能训、陆徵祥、朱启钤、章宗祥、梁士诒、周自齐、梁敦彦、贡桑诺尔布、阮忠枢、唐在礼、张镇芳、雷震春、袁乃宽、张士钰、傅良佐及京兆尹沈金鉴等。军警界的人最多,有以陆军总长王士珍为首的中央军事各机关三百二十多人,以海军总长刘冠雄为首的海军各舰长,以张绍曾为首的陆军中将二十二人,和以吴介璋为首的少将四十三人及上校五人,步军统领江朝宗率阖署员司及全体营翼官兵,京师警察厅总监吴炳湘率领各省警察厅长,京师宪兵营营长陈兴亚率领全体官兵,等等。这些密呈,大都是官样文章,其中不少是操纵者代办的。当时官场上已经形成一种压力,逼迫人人表态,其中许多人虽心以为非,口亦不敢不附和。 尽管如此,在政府要员中,仍有少数几人从维护北洋统治出发,公开表示不以帝制为然。身为国务卿的徐世昌拒绝劝进,但又不愿公然反对,而是采取了超然的态度。他对袁克定说:“我不阻止,亦不赞成,听诸君好为之。”[1]段祺瑞称病退居西山,袖手旁观,拒不劝进。8月29日,袁世凯正式下令免去他的陆军总长,由附和帝制的王士珍接替。教育总长汤化龙,平政院长周树模,均借故辞职。农商总长兼水利局局长张謇请假南下,回到南通后即正式辞职。婉言劝阻帝制的张一麐被调离政事堂机要局,接任教育总长,“阳为显擢,实意疏外”[2]。黎元洪、周学熙等人均有密呈致袁世凯,内容大同小异,都主张实行总统世袭,反对君宪。周氏还劝袁说:“开国承家,小人勿用。”[3]黎元洪所讲的理由大致可代表持总统世袭说者的看法。他说:“迩者筹安会诸君讨论国体,崇议闳谟,至深钦佩。大总统圣神天纵,轶五超三,尊号之上,讵为阿好,况元洪受恩深重者乎!然默观时势,障碍颇多,乱党既易于生心,外人尤难于承认。且大总统尝以维持共和誓于众矣。福国利民,昭然若揭,百尔君子应如何仰体上心,统筹全局,岂忍快一时之辩,而贻总统累卵之危。元洪爱民国,尤爱总统,私心耿耿,未敢与总统宗旨相背而驰也。窃以为总统之号不宜变更,继承之法当为厘定。选举之弊,学者类能言之。至如约法推举,扶偏救弊,似具苦衷。然大宝所在,争端易生。彼心怀叵测者,固宠盗权,皆可以觊觎金匮,一也。国本未定,群不知继任总统果属谁某,人心惶惶,将无宁宇,二也。为今计,莫若定总统世袭之制,为各国开一先例。扬历练习,后起有资,利一。先朝旧人,易于驾驭,利二。开国守成,政策一致,利三。以国为家,关系密切,利四。综此四利,既有君主之实而避其名,天下之人复晓然于国体之不更,储君之确定,皆可以相定无事。事关宪法,亦无外人干涉之端,且与大总统先后誓令尤无违反。解除危险,绥靖人心,长治久安,莫善于此。敢撮所见,质诸高明。”[4]对黎元洪和周学熙的密呈,袁世凯均令密存,留中不发,无任何表示。在他看来,京官赞成与否,影响不大,对手握兵权的地方军帅则不能不特别注意,他们的拥戴与否才是至关重要的。 筹安会开始活动不久,段芝贵就密电各省将军、巡按使说:多数讨论趋重君主立宪,望熟筹电复。外省第一个直接上密呈给袁世凯的是奉天张作霖。他要求袁“速定国体,以安大局”,并说“关外有异议者惟作霖是问,作霖一身当之。内省若有反对者,作霖愿率所部以平乱,虽刀锯斧钺加身,示不稍有顾怯也”。他还发誓说:“若有二心,天实殛之。身既许国,即赴汤蹈火亦所甘愿,区区血诚,惟期与我大总统一效驰驱。”[5]许多将军、巡按使唯恐失此攀附机会,至9月2日已有十九人回电,一般地表示赞成变更国体。段芝贵即据此缮写密呈,当面递交给袁,说“合词恳请元首改君主国体,以固根本,而救危亡”。除领衔人段芝贵外,被列名的有龙济光、赵倜、靳云鹏、王占元、倪嗣冲、陈宧、李纯、唐继尧、陆建章、张广建、汤芗铭、朱瑞、阎锡山、孟恩远、朱庆澜、张怀芝、潘矩楹、李厚基。这就是当时盛传的“十九将军联名劝进电”。值得注意的是:直隶朱家宝、江苏冯国璋、广西陆荣廷等都无表示。徐州张勋的态度暧昧,他密电袁说:“近闻各界人士讨论国体,滋事体大”,希望袁“折衷群言,扶植正论,庶中国前途尚克有长治久安之望”[6],对拥戴袁做皇帝事,未提一字。特别是坐镇南京的冯国璋,“态度不甚明了”,使北京“要津之人甚为廑虑”[7]。为了迫使张勋、冯国璋等人表示拥戴,在递上十九将军呈文的当天,段芝贵串通梁士诒、朱启钤、周自齐、张镇芳、唐在礼、雷震春、江朝宗、吴炳湘、袁乃宽等十人,联名再次密电各省将军、巡按使说:“共和不能适用,亟应改为君主立宪,以救危亡”,“望熟筹解决电复”[8]。这十人都是在京军警政三界要人、袁世凯的心腹。此电的用意所在,十分明显。不少将军、巡按使立即密电政事堂或统率办事处,再次明确表示赞成君宪。但是筹安会所遭到的反对,和北京袁政府的动荡,不能不影响一些地方官吏的态度。首先起来反对帝制的是贵州巡按使龙建章。9月1日,他密电徐世昌“请求中央取消筹安会,以释群疑”,又痛陈变更国体的危险,不下数千言。他接到段芝贵等人的密电后,9月6日再次密电说:“人心可静不可动,若既动矣,静之甚难”,目前应“群策群力,聚精会神”,解决“军国民及人民生计等类”问题,“至国体问题并无研究价值,俟天下太平再行提议”。最后他说:“建章赋性愚戆,不识时务,以为今日天下正大有可为之时,若因此停顿,殊为可惜,故期期以为不可。狂夫之言,圣人择焉。”[9]同日,直隶将军朱家宝致电政事堂表示:筹安会发生之初,他不知其详,认为“兹事体大,不得不审慎,故迟迟未复”;对段芝贵等人的主张虽“极表同情”,但见于“民国建设之始,外人赞成之难”,此次统筹全局自不能不先办妥外交,否则“友邦一日不承认,国势一日不能定”[10]。 冯国璋于6月间亲耳听到袁世凯决不做皇帝的谈话,以为帝制近期不会发生。筹安会的突然出现,使他感到寒心,曾气愤地对亲信说:“我跟老头子这么多年,牺牲自己的主张,扶保他做元首,对我仍不说一句真话,闹到结果,仍是帝制自为,传子不传贤,像这样的曹丕(指袁克定),将来如何侍候得了。”[11]因此,他对筹安会不予理睬,暂作壁上观,同时派人入京探听消息,又与驻徐州的张勋联络,希望持一致态度。张勋倾向清室复辟,对袁世凯帝制自为有反感。冯国璋和巡按使齐耀琳接到段芝贵等人的电报后,便推张勋领衔,密电政事堂各部及统率办事处说:“近日京中有人发起筹安会,意在变更国体,一再通电各省,并要求派员入会讨论。勋等因此种举动仅由三五私人立会号召,何敢率行附和,致蹈越职违法之嫌,故未复电派员。静候中央办法。”电文接着说,段芝贵等人的联名电,“自与私人发挥己见冀倾众听者不同。大势所趋,风云一变”,但此事“当如何定计决疑,必早权衡至当,应请统筹立断,由国务卿定稿领衔,联合京外文武长官列名陈请,提交参政院代行立法院公议,以召公正,而免参差”[12]。他们还将此电咨发各省征求同意。云南唐继尧和任可澄本来于5日已复电段芝贵等表示赞成君主,次日接张勋和冯国璋的电报后,又急电政事堂,表示对由徐世昌等“挈衔联陈,提交议院一节”,“极端赞成”,而且说如此才能“释群疑,而定国是”[13]。陆荣廷接到段芝贵等人的密电,正愁难以应付,突然收到张勋、冯国璋的电报,便致电政事堂说:冯电“持论正大,先获我心,应请国务卿立断定夺,领衔陈请交议,以昭详慎”[14]。张、冯、唐、陆等封疆大吏采取推托态度,目的虽不能说完全一样,但对帝制运动的普遍不满是非常明显的。 帝制运动开始时,袁世凯及帝制派对地方封疆大吏已做了反复考虑和安排,认为不成问题。直隶、山东、河南、陕西、甘肃及热察绥三区(今内蒙古及河北、辽宁一部分)都是北洋旧部,或已变为北洋系。山西阎锡山虽革命出身,但无实力,又在北洋势力包围之内。新疆杨增新地处边远,只能听命中央。东北三省关键在张作霖,早由段芝贵极力拉拢,最后又以段督理奉天,节制吉、黑两省军务。南方各省,江苏、江西、安徽、湖北、福建都是北洋旧部,浙江朱瑞表示输诚。湖南、四川都是袁的亲信,又有曹锟第三师驻岳州,威镇西南。广东龙济光和龙觐光兄弟,早已俯首中央。广西、云南、贵州兵力都不多,并有北洋官吏王祖同、龙建章等监视之。他们以为布置已极为周密,万无一失,没料到问题正出在北洋派身上。 对于龙建章,帝制派没有给予特别重视,因为龙手中没有军队,不敢造反,所以不仅断然拒绝他的请求,而且指斥他受“乱徒嗾使,首鼠两端”。龙被迫很快改变态度,随声附和。云南起义后,他又电请另行表决国体,再次遭到训斥,及至贵州独立前夕,被迫离任。经过一番疏通,朱家宝也改变了态度。冯国璋和张勋两员上将,拥重兵坐镇江淮,一举一动,事关大局,又有陆荣廷、唐继尧附和其说。袁世凯及帝制派虽然认为他们的“电文语含讥讽,皆不甚满意”[15],但也不敢施加压力,鲁莽从事,只好采取“调停”态度,以避免事态扩大。他们认为此种“波折”处理不当,“对内对外均足惹起误会”,“涓涓不绝,将成江河”,大局不堪设想[16]。“调停”的办法有三点:一、放慢了帝制运动的步伐,这就是9月6日袁世凯突然宣布要征求“多数国民公意”的真实原因。二、派袁乃宽劝说徐世昌领衔劝进。三、急派阮忠枢南下,调解矛盾,消除“误会”。 袁乃宽的活动不成功,徐世昌不仅仍然拒绝领衔劝进,而且提出辞职。袁世凯亲自挽留,他答复说:“举大事者不可不稍留余地,若使亲贵悉入局中,万一事机不顺,无人以局外人资格发言以谋转圜。某当此时而求去,非为自身计也。”[17]由于他坚持离开北京,袁世凯只得允许他请假,而派陆徵祥代理国务卿。阮忠枢到南京和徐州反复陈说北洋团结的重要性,并允许冯、张保留他们的意见,对帝制“虽不必明白赞成,亦不必正当反对”。不久,冯国璋探知帝制已是大势所趋,无法挽回,也就不顾“悠悠毁誉”,一面派亲信入京“切为解说”,一面公开发电“辟谣”,说明他对袁以公谊论则“心悦诚服”,以私情论则“受恩深重”,“分虽僚属,谊犹家人”。至9月下旬,冯国璋、张勋先后密电袁世凯表示,各省人民业已争先上书请愿,请袁世凯“俯同民好,早定大计,而奠久安长治之基”。冯电还解释说:以前未能及时电复,因考虑“职在镇抚地方,未便轻率建议”,密电堂部领衔,目的是“商询办法”,并无他意。[18] 北洋派内部的一次政治危机表面上过去了,请愿帝制的活动便迅速进入一个新阶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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